疑惑间,她听到女童的声音,带着江南那边软糯的音色,“娘,八小姐怎老不同我玩?”
既叫桂妈妈娘,那就只有绿浓了。
早先在延陵时,两人年纪相仿,玩得极好。可自从来了京都,谢姝宁便几乎再没有同她说过话,更不必说玩了。桂妈妈想着,也觉得疑惑。绿浓如今虽然年纪还小,但再过一两年,也就能做事了。谁都知道,将来绿浓一定是在谢姝宁的陪嫁丫鬟名单里的。
桂妈妈就安慰女儿:“等你再长大些,便又能同小姐一道玩了。”
绿浓嘟哝了句:“当谁稀罕。”
“胡说些什么!”桂妈妈斥她。
很快,脚步声匆匆远去。
听着落雨声,谢姝宁有些睡意上涌,却又睡不安生。睁着朦胧的睡眼,她兀自思索起来。
因她年幼,许多事母亲也好,旁人也好,都是不会同她说起的,更不必说先问过她的意思。因而她知道,那两个丫鬟说的话,只怕是真的。暂且先不提旁的,既能明确说出成国公三个字来,就证明假不了。
而她,远没有到说亲的年纪。
母亲自然,就更不会来同她说那样的事。
好在成国公只有两个儿子,略一想便能知道她的婚约对象是哪位。世子燕淮早同温雪萝定了亲,断不会再跟她说亲,剩下的就只有个跟她同岁的燕霖。
谢姝宁不禁头疼。
她重生至今,从未想过未来的婚事。毕竟,离她长至豆蔻,也还足足有七八年呢,哪会这么快就被定了亲。
而且男方,竟然还是打死她也想不到的燕霖。
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究竟是如何牵扯到一块的。成国公在打什么主意?
这一刻,她突然有种白活一世的感觉。
母亲为妾的命运被改变了,陈氏却依旧有了孩子。原本混得风生水起的林姨娘,却连个水花也没有就成了废人。有些事,变了;有些事,却依旧沿着命定的轨迹缓缓前行。
而今,她却又莫名其妙同燕霖有了亲事。
经历了前世林远致的事,她早绝了成亲的念头。
她怕自己会寻一个像林远致,像父亲这样的男人……
至于燕霖,谢姝宁撇了撇嘴。
若事情按照前世发展,燕霖此人根本就活不到能同她成亲的年纪,就已经被燕淮给诛杀了。
很快,谢家三房同燕家有婚约一事,就在京里悄然传播开了。长房老太太知道后,很是惊讶,寻了谢二爷来问话,却发现谢二爷早就已经知道。她不由气恼,“怎地不同我说?”
谢二爷笑得恭敬,“母亲息怒,这事本是六弟的家事。”
长房老太太嗤一声,“老二,你当你母亲老糊涂了呢。老六才做了多久的官,他的女儿就能用成国公的儿子定亲?”
“成国公在打什么主意,其实儿子也不知。”这一回,谢二爷倒是说的真心话。
但不论成国公想做什么,这事对谢家总没有坏处。他当然一知道,就十二分地支持谢元茂答应下来。况且,过了这么些日子,也没有旁的动静。京里谁不知道,成国公燕景出牌从来没有规矩可言,他要做的事,谁也猜不透因果。
这一回,兴许他真的只是心血来潮也说不准。
昔年若非世子燕淮的亲事早被大万氏给定下,只怕如今也要被他用来胡闹。
但在谢二爷眼里,这样的胡闹,再也几次也无妨,只可惜燕家只有两个孩子。
谢家数代,一直在拼命同京里的世家联姻,如今能攀上燕家,再好不过。
长房老太太气了会,也就没话可说了。
而谢元茂则越来越得皇帝器重,隐约间竟有了心腹的意思。
皇帝性子本就软弱,虽然这么多年来,都同端王几个兄弟在明面上兄友弟恭,可其实心里怕的厉害,生怕自己不长命,皇位拱手送了人。他就迷上了炼丹,以求长生。
可丹药服多了,他的意识都开始不清醒起来。
这些话,竟全告诉了谢元茂。
谢元茂却得意极了,甚至暗地里自诩为“内相”。
直到那一日……
他被成国公鼓吹得失了分寸,在皇帝面前提了成国公说过的一桩事。随后皇帝就笑呵呵亲开了国库,拨了大笔财帛悄悄给了成国公燕景。
谢元茂这才恍然惊觉,自己似乎无形中成了燕景在皇帝面前的一条舌头。他一直都在说成国公想说的话!而皇帝偏偏那么愿意听他说!是夜,他回到宅子,骇出一身冷汗,一路喃喃自语:“他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待天入了秋,成国公竟又做了件叫人不解的事,将世子燕淮送出了京。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