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墓中放把锤子,就连胆小怕事的李大郎都觉得很别扭。他对李逵商量道:“二弟,咱还留着这宝贝吗?”
宝贝?
李逵瞥了一眼已经锈成红疙瘩的锤子,木柄早就烂掉了。想了想,慎重道:“你有想法,你去办好了。其他的我不管。但这玩意,算了,你带回去当传家宝吧,别傻乎乎的拿回家让娘看到。”
“这不能够!”
李大郎自信的表示,他是怂,不是傻。对于迁坟的事,他早就有了打算:“我给咱爹整一副铠甲,放在上好的楠木棺材里,风风光光的下葬。”大宋不禁刀剑,铠甲的话数量不多也不存在犯谋反之罪。
李逵没有意见,颔首道:“也行,此事我就不过问了。”
李大郎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家里,他是老大,可让他憋屈的是他说的话从来就没有管用过。以至于他就怕李逵和他对着来。按照他的人生经验,李逵从来没让他顺心过。可李逵做官之后,仿佛性格好了不少。
忙活了两天,李家子弟最近采购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玩意。倒也没有引起人注意,只是李家迁坟的动静有点大。
有些人认为,这是坏了老李家的风水。
也有些人却觉得,李家的祖坟风水肯定不怎么样。要不然,老李家穷了一百多年才翻身,这地方要说是风水宝地,也没人会信。至于李逵……这货小的时候说他是长大了是山大王,肯定没人怀疑。如果说他今后会中进士,肯定会被人嘲讽眼瞎。
可谁能想得到,李逵还真考中了进士,然后一飞冲天。
连带着老李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都得了不少的好处。只能说老李家发达,只能是印证在李逵这个变数身上。
临了。
要分别之际,李逵随口对李大郎说了一句:“过几日我要去登州船厂看看。”
本来是挺和睦的样子,至少李大郎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临了当李逵对他说了这么句话之后,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兄弟,船厂经营好着呢,只不过你也知道造船需要日子。木材晾干就需要耗费不少时日,想要打造出大船,必然要耗费不少功夫。”李大郎偷偷瞄了一眼李逵,看不出李逵的想法,但是心里却打鼓起来。
船厂的情况如何,他是清楚的。
当然,作为兄长,肯定不能坑弟弟。主要是不敢。所以船厂之内,别看投入耗费巨大,但实际上,真正的损耗并不多。
只不过大部分花出去的钱,变成了船厂的产业和原料。比如说木材,船坞,还有码头。可毕竟李逵投入了十万贯这么一大笔钱,要是真的什么产业也没有的话,恐怕也说不过去。但实际情况是,啥起色都没有。
李大郎管理下的船厂,不仅没能造出像样的船来,甚至最近一段日子,船厂的工匠都停工了。
李大郎可不敢对李逵说,硬着头皮对李逵道:“兄弟,其实看不看都一样,等过些日子咱们的大船造出来,肯定是天下的这个……”说话间,李大郎挑起了大拇哥,自夸起来:“这碧海汪洋之中,舍我其谁。”
甭管李大郎吹的天花乱坠,也无法转移李逵的心意。
无奈之下,只好提前回登州,想对策应付李逵的到访。
而李逵会晚一些动身,他要过完上元之后,再离开沂州。
绍圣四年的沂州上元夜,一如既往的寒冷。但再寒冷也抵挡不了百姓对于过年的热诚。李逵带着刘清芫走在了沂州的庙街上,往来都是人。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喜色,随着大宋在西北的战事接连胜利,都事堂也废除了几项杂税。让已经担负着沉重赋税的百姓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其实章惇等人也清楚,大宋的赋税已经对普通百姓非常严苛的程度,尤其是农民,更是盘剥到了时刻都有民变的程度。自从收复青塘之战,大宋不仅没花钱如流水,反而小赚一笔。这让章惇信心顿时足了起来,心里盘算着以战养战。
百姓困顿,无备荒之粮,这也是为什么大宋遍地闹民变,占山为王的原因。
可有时候,大宋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像是元祐末期,大宋和西夏每年都要在边境发动战争。战争的规模动辄几十万人马?
这样规模的战争,就算是不算胜负,光需要筹备的物资就是笔天文数字。这也是为什么神宗时期的府库,就连州县的府库,都是粮仓充盈,物资堆积如山,不少县里的粮仓,都有二十万石常平米。而如今的府库,甚至有些地方闹灾荒,连州里想救济,都捉襟见肘。
就像是当年颍州,米荒的时候,苏轼想要调集赈灾的粮食,都无从可调。
绍圣之后,虽说大宋并没有停止战争,但却因为接连大胜,朝廷的府库之中宽裕了不少。这也给大宋喘口气的机会。这年的沂州格外的热闹,似乎更甚往年。
自从婚后,刘清芫显得端庄了很多。
她应该意识到,已经嫁为人妇,需要承担起后宅的重担。可她毕竟还是十六七岁的韶华,正是少女心性的年纪。
只是李逵跟着刘清芫越走越偏,让他很是不解。
沂州州城临沂并不大。离开了热闹的庙街,穿过一条偏巷顿时有种隔绝尘世的静谧,仿佛城里所有的人都去了庙会,看花灯去了。其他地方就显得冷冷清清的被遗忘了似的。
信步由缰的散步,李逵并非是跟在刘清芫身后,而是并排走着,主要是他反应快,只要刘清芫作出反应,他都能跟上。可让他奇怪的是,东拐西拐的,也不知道刘清芫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突然,刘清芫站住了,抬头看着高高的墙头,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良久,她回眸笑着对李逵道:“当年李郎就是抱着我从这里跳到了房顶上的,还记得吗?”
李逵的记忆不差,别说提醒的如此自白,就算是不提醒,他也能想起来。可问题是,刘清芫说的和他记忆中的画面有点不一样。他摸着下巴回忆道:“我怎么记得当年是夹着你跳上了墙头,就像是夹着根棒子似的,那时候你也够小,够廋。那都是六七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还是个丫头片子。”
说话间,李逵比划着试图想要让刘清芫得到完整的回忆。
有的人,总是能够将非常唯美的画面,在倾刻之间破坏的支离破碎。
刘清芫攥着拳头,真想跳起来一拳头砸在李逵的脑门上。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记忆之一,被李逵用一句话给湮灭了。
而李逵还在对刘清芫掰扯道:“对了,你还吓得哭了,还咬人。”
连带着将刘清芫主动忘记的记忆都勾了起来,李逵这才作罢。他不喜欢回忆,尤其是回忆过往。对他来说,回忆对他来说只能是痛苦。因为他的记忆太混乱,以至于深怕迷失在这患得患失之中。加之身上太多的秘密,导致他从认识到回不到从前的那一天,就只能超前看。
这些心底的秘密,李逵不敢,也不会对任何人说,哪怕这个人是刘清芫。
以至于连刘清芫回忆过去,都会让他害怕,甚至用很生硬的措辞,幻灭了刘清芫心中可能最甜蜜的记忆片段。
好在刘清芫也觉察到了自己的任性,不过她却有点好奇,当初李逵为什么选择这里跳上围墙,然后跑到沿街的房顶?“当初你为何选择这里上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