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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少游赶忙侧身闪躲,并迅速踢左边腿,袭击其中盘。孟潜始料未及,然镇定自若,上身拧扭,向左涮腰,少游又一踢不着,笑道:“虽然没打到,大哥,可两招已过!如何?”

“不错,不过,你别得意太早,我还有三招呢!”话音刚落,孟潜便使出一招“直抒胸臆”,用左直拳攻击其面部,少游这次倒也不慌着躲闪,只是以攻为守,抬右边腿,踢打其裆部,此招为“顽猴撩阴”。

孟潜忙以左臂格挡,顺势向前上左步,同时出右手握爪,朝向其面部,出一招“恶虎抓眼”。少游见状,猛然向后甩腰,继而空翻,双脚掌刚落地,就抬右边腿,攻击白术胸膛。

“大哥,你还有一招!”少游笑嘻嘻道,以为胜券在握。“二弟,你得意忘形了!”孟潜话音刚落,只听“砰”地一声,孟潜伸出左臂阻挡之时力道非常,少游大惊失色,顿觉自己右腿一阵骨软筋麻,像是被一种威猛的弹力挑开,这力量太过霸道。

他暗叫不好,方恍然大悟,原来刚才这一回合,是孟潜故意要卖破绽给他,诱使自己主动攻击,从而把“转能术”的精髓“后发制人”,用到“体”的招式上。

此招名曰“变力术”,少游旋即被那巨大的弹力震得踉跄几步,孟潜趁其身形不稳,舒展双臂,翻腰叉腿,整个人呈个“大”字,似飞速斜转的陀螺,以追风逐电之势,踢打过来,“劈山搅海”。

“好一个人体旋风?”少游并未手足无措、方寸大乱,反而急中生智,眼珠骨碌碌一转,计上心来。只听“啪啦”一声,一个练功用的人形木桩被打碎,四下飞散,如丘峦崩摧。

“大哥,五招已过!承让了!”少游笑吟吟道。孟潜望着地上零零散散劈柴一样的木条,脸色一沉,道:“哼!方才那一回合,你使用了“悟”,胜之不武!再来!”

“不了!不了!大哥,你方才只是说自己不用,又没说不让我用。”少游狡黠地笑道,“还有我并未真正胜你,咱们兄弟俩只是打了个平手而已。”

孟潜哑口无言,片刻,又没好气地道:“那你只需使出“移隐之术”,躲开我的攻击就行了,为何还要使用“木华”之术,李代桃僵。悟无宗师训,悟,乃转灵化能之术,不可滥用。”

少游不尴不尬地挠了挠头,道:“大哥,切磋罢了,你何必如此认真呢?”“任何一场格斗,一招一式都关乎生死,一攻一防都决定胜败。”孟潜一本正经道,“走,咱们下山去吧!”少游耸了耸肩膀,无奈地摇了摇头。

话说兄弟二人在山下就此作别,揖而去之。孟潜沿着大道通衢,打算去就近的城镇“灵秀城”走一遭。出了山,只见衰草连天,一望无垠,走到平芜尽处,更是高山横亘,银装素裹。

此时残阳如血、寒风凛凛,孟潜不急翻山越岭,可眼看着没什么村落田家,也无个途次去处,只犯愁要风餐露宿,终宵难眠,忽远远瞧见,酒旗斜矗,再走几步,便有几间茅茨,青烟袅袅,荆扉篱墙,坐落于前方商贾络绎的三岔口处。

那里虽无画楼桂堂,倒也可遮风挡雨,无疑是个投宿歇脚的好地方,不觉步履轻盈,片刻间,近在咫尺。

店家酒保见有客来至,早早躬身招呼,引他到一张八仙桌前坐下,倒上一碗清香四溢的月团茶水,又问是否住店,孟潜点头应允,端起茶碗,啜罢两口,顿觉喉吻滋润,再饮若有习习清风生于两腋,果然好茶,又睥睨左右,见店里客人甚多,几无虚席,看行头多半是往来羁旅,正各自狼吞虎咽,不多时杯盘狼藉。

孟潜乃修行之人,自是不吃酒肉,更不喜喧闹聒噪,便打算起身到客房。此时天色向晚,暝烟四合,忽从外进来一老者,衣衫褴褛,竹杖芒鞋,虽鬓已星星,然松形鹤骨,面色红润,肩斜挎一黑色布囊,迈着矫健的步子,径直走到酒保跟前,吵嚷道:“小二,快给你黄老爷拿好酒来!不然,就将你这破店一把火烧了,给大家伙烤火驱寒!”

孟潜本以为来者是什么世外高人,若攀谈甚欢,或许可以结忘年之交,不料想竟是个出言不逊的老酒鬼,只饮尽碗中茶茗,奋袂而起,恨不得天快些亮,赶紧离开这酒池肉林才好。“好酒好说,黄老怪大爷,可把您盼来了,客人们都等着听您说书呢!”

店家此言一出,众人仿佛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坐直腰板,洗耳恭听以待。孟潜亦停下脚步,扭回头,重新打量起这位老者,思量适才并非老者出言无状,而是原与店家彼此熟稔,又听闻“说书”二字,也起了勃勃兴致,毕竟自身久居山林,每日接触的皆是不刊之论、遗音余韵,不曾有稗官野史、才子佳人之属。

趁此下山之际,千载难逢,自然要丰富阅历,增广见闻,于是,便悄悄坐回到原处,俨然化成一老实听众。此时,一坛花雕酒奉上来,黄老怪目放精光,遂单手托起,一饮而尽,如长鲸吸百川,喝完抹了把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慢悠悠从贴身布囊里掏出一块长方形醒木,油光锃亮,但闻醒木一下,满座寂然无声:

话说百年前,距神祇山百里外,有一座城,名灵秀城,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有道是依山傍水,物阜民丰。

此处单说“灵秀城”之恩怨情仇,故事开始,是一座寂静梧桐深院,时值春暖风和,小径红缀,芳郊绿遍。

院内有一少女,年华豆蔻,铅粉无施,宝髻挽就,长得十分可爱。她欢蹦乱跳,正追逐一只花蝴蝶,跑得是大汗淋漓,绣衣浸湿也未果,眼看着蝴蝶飞出高墙,无计可施,便只能望而却步。

正值她怅然若失之时,天上飞来一只黄鹂鸟,嘤嘤成韵,盘旋在庭院内,迟迟不肯栖落梧桐树梢。见此番景象,少女又回嗔作喜,喃喃自语道:“好漂亮的小鸟,我要是能像它一样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那该多好啊!”

话音未落,黄鹂鸟忽地一头栽下,奄奄一息,浑身羽毛,已然血淋淋一片,又无力挣扎地煽动几下翅膀,便不再动弹。紧接着,一枚黑色棋子在地板上,胡乱划了好几个圆弧,直到滚转触碰到玉阶,方才停下。

“哎呀!”小女孩花容失色、轻吟一声,便慌张地跑了过去,蹲在那黄鹂鸟跟前,不知所措,唯有泪珠涟涟,啜泣不止,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心疼不已。

“雪薇!”一个穿着白衣的中年男子走来,只见他身材颀长,形貌昳丽,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着一股魏晋风骨,“轩轩似朝霞举,萧萧如松下风”。

“爹爹,是您把它打下来的?”少女玉面阑干,微微哽咽,带着哭腔道。“爹爹见你喜欢,本想要用棋子打下送你,谁知用力稍大——我本无意伤它!”中年男子哄道。

“女儿是喜欢,可也没打算把它捉住,更不想伤害它啊。哼,不理你了!”少女撅着一张红红的小嘴,上面都能挂油瓶儿,然后黯然神伤似地跑开,消失在曲廊尽头。

此时墙外传来一阵街头艺人的敲锣打鼓吆喝声,那梧桐树冠里顿时惊起一群鸦鹊。见状,中年男子眉头紧蹙,朝着青天白日,倏尔斜出一掌,只见数十只鸦鹊,顿时纷纷坠落,梧桐葱茏的树叶,也因为这一掌,而变成无边落木,焜黄叶衰,萧萧而下了。

“香儿,你把这里收拾一下,拿去给陋巷里的流浪汉吧!”白衣男子目光投向处,一个亭亭玉立的年轻女子,从姹紫嫣红间走了出来,只见她一身轻纱罗衣,鬟髻随云,衣袖飘飘,自有股仙子灵气。

“喏!”应答的妙龄女子,是白衣男子府上侍从,却非等闲丫鬟,她有一身不凡本领,平素主要负责暗中保护少女雪薇周全。“‘见空掌’一出,方圆一定范围之内皆为真空,鸟儿也因此无法展翅飞翔,此等功法果然名不虚传,让人不寒而栗!”桂枝香默念道。

“香儿,你在嘀咕什么呢,还不照我的话速速去办!”白衣男子冷冷地说道。“没——没什么,爷,香儿即刻就去!”桂枝香回过神来,忙支吾其词道。这白衣男子便是灵秀城一带赫赫有名的风流人物,姓萧,名震,城里人皆传他是百年不遇的旷世奇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谓文武双全。

而萧氏一门雄踞城北,家大业大,富可敌国,即便是灵秀城之主也要礼让三分。萧氏一门上下皆习武修行,萧震方才打出的掌法,乃“见空掌”,追本溯源,仍是悟,至于其人与灵侠又有何渊源,列位看官,且听在下娓娓道来。

几悟祖师以下,有鸿阳与蒙阴两位传人。却说蒙阴自出神祇山,座下唯有亲传弟子景云一人,而后将要闭关之际才收了萧震。

萧震自打入门后,便展现出超尘拔俗的修行天赋,虽不可与师兄景云相提并论,但只用三年,便晋升到气变之境(悟灵有九境:一曰木华、二曰石泽、三曰铁相、四曰金质、五曰罡元、六曰液幻、七曰气变、八曰六象、九曰归一)

待其再想更进一步,然师父蒙阴闭关仍未出,萧震得不到修行心法,便去向师兄景云移樽就教。景云不敢擅做主张,就婉言拒之,令其吃了闭门羹。

萧震以为师兄乃妒贤嫉能之辈,只怕是恐他学去了更胜一筹,所以才不肯倾囊相授,于是怀恨在心,然并未伤了面皮,日后只是与景云貌合神离,后机缘巧合,偷拿了师父蒙阴的几本藏书,以为如获至宝,便匆匆下山去了。

萧震回到灵秀城,承袭了家业,自此日夜参悟,至今已过二十载光景。

曲院风泉,小廊回合。画屏掩映下,窗栊开阖处,有宝鸭、金凫香炉各一座,萧震正在此间舞文弄墨,端的是逸兴遄飞、笔饱墨酣,却给窗外突然传来的一阵急促碎步声,煞了兴致。

接着一个瘦骨嶙峋、贼眉鼠眼,半弓着腰的男子跑来,年纪约莫四十多岁,气喘吁吁道:“爷!爷!有眉目了!”萧震眉头不由微蹙,嗔怒道:“嚷嚷什么?鲍参,给你说过多少次了,遇事要镇静自若、从容不迫,心浮气躁、喜形于色,可是修行之人的大忌!”男子听得满脸堆笑,语无伦次回道:“是是是,下次小的一定不会啦!”

“你说有眉目了,莫非那几个进山的‘樵夫’有音书过来?”萧震难掩心中激动,喜悦之情已溢于言表。

如今正是他修行的关键之际,上月初已派几个年轻力壮的门人,白龙鱼服、乔装打扮成渔樵,活动在神祇山一带,只为了能搜罗到什么宝物助其修炼。他本打算亲自前往,却颇为忌惮山上阵法禁制。不过,那阵法禁制虽然厉害非常,但对凡夫俗子却不起作用,反而修行越是高深莫测,越是管教人有来无回。

“什么都满不了爷您的法眼啊,信上说是在半山腰的岩洞之中,找到了一些珠玉器物的残片,乍一看是一堆破铜烂铁,但仔细一瞧,见上面有许多纹理,有的凸起,有的凹陷,有的灿若晨星,有的炽如火炭,不知是否为宝,便急飞鸽传书向爷您禀报。”鲍参谄笑道。

“莫非真是原始玄文碎片?”萧震沉吟道,“不管是真是假,你先回信告诉他们,一定要完好无损地给我带回来!”鲍参拱手答“喏”,将书信放下,就忙退去办差了。

七日后。灵秀城外五十里有一座无名山,此山隶属太虚山系分支,虽不比神祇、钟灵之气势磅礴,却也是崇阿秀丽,林麓深幽。

这一天当午,“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山涧层云中传来阵阵嘹亮声响,只引吭高歌道:

“天无雨,地有风。水下亦山中。惊鸿飞低树,孤塔耸高穹。春妖娆,日曈昽。林下啸天空。朝云象牙白,晚霞鹤顶红。醉成帝王呼左右,梦作神仙游西东。漫步山间,竹露滴响泉似雨。停舟水上,浣女放歌童若翁。”

定睛一看,原是依稀蜿蜒的山道上走着一对父子,这首《隐者对韵》便出自那大人之口。

“爹,好累,让孩儿歇会可好?”小少年叫苦不迭地嚷道,一边喘着粗气,业已是汗流浃背。那当父亲的却不曾停下,更是头也不回,道:“自然不好!肃儿,让你在家好好读书,你却偏要跟为父出来,自讨苦吃又怪得谁呀。”

听了父亲的话,小少年无可奈何,只扬起褶皱的青衣袖,拭了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翘首颙望苍穹,鸢飞戾天,奋其六翮,似雄鹰展翅,于是嘟囔道:“若是能在天上飞来飞去,我也就不会觉得腰酸腿疼,一眨眼的功夫,就可飞到家中,吃上娘亲做的,香喷喷的桂花糕了。”

那大人笑道:“天空飞禽或许腿脚不疼,但羽翼一样会受累,小孩子总是要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说着,瞥见一株千年老柏,青冉冉,柯如青铜,虬根若石,顿时笑意了无,神色黯然,停下脚步,追忆起一段尘封往事,又似缅怀故人,触景伤情,竟兀自嗟叹起来。

“爹,咱们何时才能回家啊?”小少年道。那大人被孩子的抱怨声从过去拉回,嗔怪道:“这还没登上山顶,你便要打退堂鼓,做事岂可半途而废,要不你自己走回去!反正来时路你也记得,从此处朝山脚望,便能看到咱们家了。”

小少年一听此话,便彻底打消念头,埋怨道:“我独自才不回家呢,你这当父亲的,还真是狠心,也不怕我迷路,或是被强盗掳去,抑或是给豺狼虎豹当点心,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那大人听言,“呵呵”笑得合不拢嘴,打趣道:“你小小年纪,岂可只晓得往坏处想,凡事皆福祸相依,说不准你因迷路而找到山洞瑰宝;被强盗掳去却偶遇高人搭救,正好拜师学艺;至于给豺狼虎豹当点心,只怕它们还看不上眼咧,呵呵!”

小少年翻了翻白眼,道:“爹,咱们去山顶所为何事?”“晒太阳啊!”小少年不置可否,回道:“在家中院内,莫非晒不得太阳?”“院子里晒太阳,距离太阳稍嫌远了些,若要晒得尽兴啊,便要爬到山顶!”小少年对父亲的话半信半疑,一边低头思索,一边继续前行。

“唐慕先生,别来无恙啊!”听到有人喊话,父子俩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一块青色岩石上,倚着一个膀宽腰细的药农,皮肤黝黑,双目炯炯有神,身边的竹篓里塞满叫不出名的药草,便拱手回礼道:“乔兄,又到山上采药啊?”

那药农回道:“是啊,如今世道不太平,无有安澜。城中官吏多横征暴敛,加上去岁又闹饥荒,青黄不接,百姓饿殍遍野,已是苦不堪言。我若不采药,一家老小便没法糊口!对啦,你上山来为何,不在家帮着嫂子打理花草生意。”

“近几日生意也萧条,肃儿他娘一人就可以应付,我这不是难得偷来浮生半日闲暇,就出来拾翠踏青,登山散步!”唐慕家住灵秀城外,因素来爱养花草,好读经书,平日便以种植花草为生计,常隔三差五去灵秀城中贩卖花草。

“乔兄,小心!”唐慕忽然大喊一声,只见岩石上冒出一条黑花毒蛇,通体斑斓,四五尺长,婴儿手臂粗,正要逞凶,不知为何,刹那间如被竹竿挑起,横飞出后摔落一旁,再看时,已经碎成四五段,只有蛇头还在不甘扭动,令人怵目惊心。

“爹!”小少年吓得惊号一声,隐约瞧见方才父亲的左手轻轻一挥,那条斑斓长蛇便如被泼出去的水流线一般,登时飞起摔落。

乔姓药农吓得重足而立,惊魂甫定,匆匆爬下岩石,再三道谢,便背着竹筥匆匆下山去了。“爹,莫非你会仙术?孩儿一直在想,适才那条蛇是如何飞出的?它又没有长翅膀。”

唐慕深深凝视儿子一眼,遂轻描淡写道:“傻孩子,你一定是吓坏了吧,看花眼了,是那条蛇非要逞能,妄学凫趋雀跃,哪想它天生就是个只会蠕动的长虫,所以一命呜呼,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小少年听了,若有所思,便拽紧父亲的衣袖,继续朝山顶走去。

正值那春暄时节,山顶上风光旖旎,草莽茂密。杨絮柳棉,游丝一般,濛濛扑面,有种痒痒的感觉。小少年难受得抓耳挠腮,着实让人忍俊不禁,哪还顾上玩赏林花怪石。唐慕见状,便让他去一棵灌木丛下呆着休憩,又脱了自身长衫挂于枝杈,搭在其面庞上以遮艳阳毛刺。

小少年想必早已筋疲力尽,精神倦怠,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呼呼睡去。见儿郎业已酣睡,唐慕向前走了几大步,眼看快到悬崖边上,方才驻足,朝天稽首顿颡,拜上三拜,然后俯身静坐,双足跏趺,而两手结定于丹田之处,脊梁直挺,肩膀张开,两目微闭,头中正,进行调息吐纳一番。

“心平气和,下丹田微震,而后胸中热液回下丹田,既而下田温动,遽然遍及全身,达于四肢,既而督脉之真气,由背后起,过玉枕、通上田、明堂、鹊桥、重楼,达于黄庭。”

周遭地上残叶枯枝,随之如被羊角曲戾旋风席卷,一层层地飘舞起来,在空中转动不停,直到围成一个球体状,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不知不觉,天色不早,红日西衔,彤云又吐,一竿残照。小少年翻了一下身,将那长衫扯开,睡意朦胧地站了起来,伸展懒腰,打了哈欠,只不住地说肚子咕咕乱叫。

见儿郎睡醒,唐慕便携子回家。山风微凉,夹杂花香,父子俩径直朝山下走去,下山比上山要快上许多,不消多时,已转到一条迢递大路上。

“远树带行客,孤城当落晖”,这阳光大道虽说比山间小路要好走许多,但也是“无风三尺土,有雨一路泥”,到处坑坑洼洼,不甚平坦。小少年踩着父亲的影子,咯咯笑个不停,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在烟光草色、斜阳残照里摇晃。

这时,阵阵轱辘隆隆声从背后传来,伴随吱吱呀呀的辚辚声响,一辆翠盖马车从父子俩身边驶过,扬尘如雾霭沉沉,呛得小少年忙以手遮面,咳喘不止。

谁料没走多远,却忽地停了下来,原是车轮偏离了车辙,陷进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洼中,此间虽无行潦,饶是骐骥肥腯,任尔挥鞭怒吼,也无济于事。

须臾,车上先后跳下两个年轻男子,穿红戴绿,其中一个,脸上有块补丁大小的青色胎记,他围绕车马兜转一圈,忽啐了一口,便颐指气使道:“这什么破地方,真他娘的触霉头,王二,你去后面推车,我去前面牵马!”

“张三哥,为何不是我来牵马,你去推车,这是何道理?”应声的是一个与其年龄相仿的油头粉面小生,满脸不服气说道。“只因我进萧府比你早!”张三得意道。

忽闻“萧府”二字,唐慕登时停下脚步,眉头一皱。“怎么了?爹爹!”小少年察觉父亲脸上异样,好奇地问道。“喔,肃儿,为父只觉蒲草鞋内进了石子,好生不舒服!现在好了,咱们走吧!”唐慕回道。

听到有人说话,两个萧府的门人权且暂停了口角之争,不约扭过头一看究竟,见是一对乡野父子,缊袍敝衣,就继续急头白脸,唇枪舌剑,非得争个高低。

“你是比我早那么一年半载,可是我修为比你高,怎么样,服不服,不服就比划比划!”那小生洋洋自得道,看他翘尾巴的样子,都能直插云霄。

“嘘,爷告诫过咱们,江湖上行走,不可随意卖弄身手,你难道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那张三低声道。

“切,瞧你那胆小如鼠的模样,怕什么,反正爷又不会千里眼顺风耳!”那小生不以为然回道。

“你——”张三咬牙切齿道。说话间,父子俩已赶超到马车前面,听到俩人的扯咸呱淡,唐慕不禁嘴角微翘。

“要不,咱们猜拳吧?”张三说。

“我不会猜拳,张三哥,咱弟兄可不能老这般耗下去,要是酉时七刻城闭之前回不去,你我都没好果子吃!”那小生道。

张三不得不仔细掂量,沉吟片刻,道:“有了,让前面那父子帮咱们推车!”

“言之有理!还是哥哥你高明!”那小生使劲点头如捣蒜,笑道:“喂,过路的,能不能帮推下车,爷重重有赏!”

话音未落,只听“啪”一声脆响,小生粉面已经红了半边,疼得他龇牙咧嘴,忙一只手捂住,左顾右看,也不见有何异动,那张三本也想逞威风,既见这情形,吓得亦是噤若寒蝉,兄弟俩面面相觑,一时语塞,只见那父子伫立在那,未曾挪动。

唐慕微微侧过脸来,一绺青丝随风摇曳着,睥睨的余光夹杂些许寒意,胜却剑影刀光无数,连衣袂也无风自鼓。“好强的气!”那小生暗叫一声,自知适才这一巴掌是跟前之人所为,但心知肚明,对方修为深不可测,若是交手,定然是蚍蜉撼树,以卵击石,只好作罢不提,便毕恭毕敬道:“先生,请恕罪,是在下无礼!”。

唐慕头也不回,亦不答话,似耳朵塞驴毛,那小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自讨没趣,便转而对张三说:“我去推车!”张三脸庞微微涨红,回道:“我来我来!王二兄弟!”俩人这般争着,一起抢到车后,却发现车轮业已从坑洼中爬出。二人又是大眼瞪小眼的,如坠五里雾,再企足瞧看,父子二人已经走远。

“这?莫非白日见鬼了!”张三有点摸不着头脑了。王二小生瞿然附和道:“是有些蹊跷!不过,张三哥,你可注意到那人衣裳?”张三支支吾吾道:“有——有何特殊之处么?不就是一件寻常长衫?”

“哎,你这就是典型的‘只重衣衫不重人’,此人衣着虽普通,可上面竟然纤尘不染,你再看看咱们二人,皆是一身尘灰。”王二正色道。

张三顿时如洪炉点雪,道:“想必是个世外高人,咱们还是快赶路吧,这油布车帷里的东西价值连城,稍有闪失,你我便可能身首异处。”王二频频点头,两人一拍即合,跳上马车,快马加鞭,继续前行,也顾不得路途颠簸。

约莫戌时,月满西楼,翠盖马车停在一座庄园后门外,只见是峻宇雕墙,松轩竹槛,大户人家无疑。张三从马车上纵下,三步并作两步,扣响门扉。

少顷,一个身材魁梧,留着络腮胡的大汉走出来,见是兄弟俩,便声如洪钟道:“你们回来了!”张、王二人忙打躬作揖,齐声喊道:“赵四哥!别来无恙!”“奉爷之令,由我接手车马,两位兄弟速去见鲍参总管吧!”赵四说完,便不再多言,牵马驱车离去。

兄弟俩未敢逗留,寻思交了差事,赶紧饱餐一顿,一想到这,更觉饥肠辘辘。穿过一道景墙的月洞门,两人大步流星来到别院,院内草木蓊蔚洇润,蒙络摇缀,芳香四溢,参差披拂,十分怡人。

话说鲍参正在堂内踱步,端的是愁眉不展、坐立难安,忽闻跫音人语,便健步迈出门槛,见是张、王二人风尘仆仆走来,心里石头已然落了大半,又询问一番,才喜笑颜开,待叮嘱一通后,便引二人去向萧震禀报。

说话间,三人来到一处花园,虽不见假山,假山已在脚下;虽不见泉水,泉水已在耳中,复行百十步,只见大片幽篁竹筠掩映,晚风吹过,竟隐约有丝竹器乐之声;皓月演漾,洒下点点斑驳光影,平添了几分幽情逸韵,正是“竹径风声籁,花蹊月影筛”。

此时,萧震独坐于竹林里,怀抱绿绮,轻抚长琴,三人脚步也越发显得轻缓,却都感到迷惑不解,为何只见爷那芳兰竟体、优雅抚琴之姿,却不闻琴声,待将到跟前,又忽闻琴声悦耳,真乃咄咄怪事。

他们修为浅薄,哪里晓得竹林已被一个真空的瓮状圆环罩住,须得穿过去方可听到声响。见有人来,萧震停了下来,戴有白玉扳指的拇指轻按在琴弦上,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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