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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灵变 第67章 评说儒、道、墨三家思想

慈宁感叹道:“唉!偌大的一个中国,难道所有的人都是心甘情愿的屈膝俯首于皇帝的脚下吗?”

慈云道:“有两种中国人。历来不在中国皇帝弓弩的射程范围之内,中国也唯其有了这两种人,才使得一部中华历史活色生香豪情万丈,在逍遥与铁血之间不至于沦落为是一潭死水。”

慈宁听得眼睛发亮,急迫地问道:“是哪两种人啊?”

慈云说道:“所谓‘道墨之学不入帝王彀’。中国人的主流文化思想中原本就有三种生活状态,以孔子之学为圭臬的儒家思想主导着一种社会生活状态,其次便是由道家思想所主导的一种社会生活状态,再者便是由墨家思想所主导的一种社会生活状态。”

慈宁问道:“师姐,那道家者流。不就是道教吗?”

慈云摇头说道:“非也,非也。道教和道家思想并不可同日而语。中国自古便是地分南北,早在有文字记载的西周信史时代。南方楚地就与中原及北方地区有着极大的区别,春秋战国时期,楚地就更是与北方诸国在思想文化方面大有径庭了。这一点在文学典籍里面反映的是最为真切的。北人凝重写实,善于记录描述;楚人飘逸多思,善于遐想寄情。一部屈原的楚辞及庄周的南华真经,充分表达了楚地文化与中原及北方文化的不同,所以在秦国扫平天下之时,亡了国的楚人便流传着一句话了,叫做‘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也许只是历史上项羽灭秦之后才兴起的一句民间童谣,但是这也足见楚地文化与中原及北方文化的对立了。

那道家思想的代表人物之一庄周所持的处世态度,就是一种不与统治者合作的态度,活着,就只追求自己内心里的自由,对外宣称自己是要‘与天为徒’,也就是说,自己是要和天做伴侣的。道家者流,安身立命自甘贫困,也不愿锦衣玉食而屈膝与任何君王的殿堂之上。而后世中国的所谓道教,也只是将这种超然物外的思想给庸俗化了,那只是因为我们佛法传入中土之后,才有人也学着我佛的样式开创了所谓的道教,奇装异服,邪神淫祭,烧丹画符,祈求什么肉身羽化、服丹飞升,这虽荒诞不经不值一提,但是也足见那道家思想中,是有着一种强烈的自我关照的思想意识的。

道家的学术思想,关注的只是自然和自我,他们虽然也有类似于我佛众法平等的观念,但是就他们整体的存在状态来看,他们就好像只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他们毫无济世度人之想。他们的政治主张就是无为,就是要求统治者不要干预社会公众自己的正常生产和生活,这很有些像是近代西方资本主义自由竞争时期的政治主张。儒家人是自命不凡,道家人也是很骄傲的,在道家人看来,人世间的什么帝王将相、丰功伟绩、尊贵奢华,什么大济苍生、流芳千古,什么人间善恶、道义荣辱,什么是非恩仇仁爱节义,等等这些尘世中的贵东西、好东西,在道家思想的面前。那都只不过就是浮云敝履,或者就是蛆虫粪便。道家思想追求的是一种逍遥自在的人生状态,即使是在现实中得不到。也要在自己的内心里面求得那种所谓的逍遥游,他们不认同佛法的空无理论。只不过他们那种所谓的逍遥游,是的确很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的。”

慈宁讪笑道:“邪门歪道,哪里有我庄严佛法无上正等正觉心高明广大呀。”

月光下,慈云凝眸望着面前的黑暗,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中国大地之上,堪称是最为悲壮的一家思想流派,就要算是那有实无名的墨家思想了。”

慈宁问道:“师姐。何为有实无名?”

慈云道:“中国人行墨学之宗旨,而不言墨学之名称。中国古来学者皆是那钻营仕途经济的儒家学人,可供彪炳的也都只是那些科举出身的文人墨客,其余农、工、商人等,平时皆不读书,更不做学问,读书人全都围绕着皇帝转,天下吏治皆为治人心以归一,墨学天志之说有着朴素的平等思想,这在中国皇权统治之下是不可以存在的思想。墨学之名不兴。也是势所必然。”

慈宁说道:“师姐,那儒家学派都是些读书要做官的人,那道家学派都是些读书不愿做官的人。那墨家学派的有都是些什么人啊?”

慈云说道:“当代中国人将社会大众划分为工、农、商、学、兵,其实还应该再增添一个干部的干字,当代中国的所谓干部,其实也就是传统中国的官僚阶层,他们是皇权的辅佐,来自于文武之士。那农、工、商也就不说了,还是以前的角色。学,也就是以前的文士。古代的所谓文士,都是围绕着国家政权转的。这些人亦或是拥戴现皇上,亦或是反对现皇上。亦或是歌功颂德,抑或是口诛笔伐。虽然热闹,却翻不起什么大浪,那‘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的话头儿可不是没有根据的,文士都只是一群有智谋但却没力气的人。而那兵,就完全的不同了,兵是武士。中国有学者言称,说墨学之流皆起自刑徒苦役之辈,这是不对的,并不是只有那备受刑罚劳苦的人们,才会生出崇高的理想和坚定的信心,才会在战场上做出那赴汤蹈刃死不旋踵的英雄作为来。墨学之徒都是一群追求崇高人生信仰的人,他们的勇敢,那是来自于一种无上崇高的人生理想和无上坚定的人生信仰的。固然,在中国的军旅之中,历来就埋藏着墨学的精魂、流淌着墨学的血液,那是因为墨学的灵魂本就无名的活跃在中华民族的血脉之中。

汉代有‘田横五百士’的历史故事,当代有红卫兵以保卫*为名义的铁血武斗,这可不是儒家或者道家所推崇的作为呀,这是墨家思想所推崇的生命价值观,在墨家学派中,领袖巨子的意志,便是徒众追随者生命的最高意志,为领袖巨子牺牲生命,便是个人生命最为无上的荣光。当代中国的*时代,为政者所推行的其实就是墨学的宗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为人人,人人为我’、‘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大无畏的革命精神’、‘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等等这些理念,都和墨家学派的‘兼爱、非攻、兴天下之利而除天下之害’等信仰如出一辙,惜哉,中国人行墨学之实,却毫无墨学之名。

历来儒家学者都说,战国时代,秦国之所以能够强盛并统一六国,靠的是法家学说,其实那源出于儒家的法家者流,献给中国皇帝的也只是玩弄权术的一套皇帝手腕儿罢了,法、术、势之说治臣下有余,治天下则不足。

翻看一下中国人的历史,在战国时代里,记载由墨家学派提供政治辅佐的大国,就只有秦国,秦国强民强军之术,不得于法,实得于墨;而秦之苛政,亦不出于法,而实出于墨。当代中国的民族自救战争及建国后毁佛灭儒的一段时期,其行政之术,皆出于墨,国之领袖,便是那墨学之巨子,墨学上同的原则,其实就是中国君主‘天下地上,唯我独尊’的不二法门。”

慈宁疑惑的问道:“师姐,何以说那中国皇帝是‘天下地上,唯我独尊’?”

慈云道:“世人皆传南无本师释迦摩尼佛自一出世便宣称自己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其实这都是人行邪道之说,都是些不通佛法的凡俗子在想当然的瞎说,不过这却也道出了一个现实,那天之上、地之下,都是活在红尘中的人所去不到的地方,凡俗子之辈住心于色、住心于相,不能见如来,自然要编造出这样的谎言,以炫耀自己的高明,而在现实中,在中国的这块天之下、地之上,能够唯我独尊的就只有中国皇帝了。

那儒家的仁政思想,也是为中国皇帝树立的有政治标杆的,所谓‘摄职从政,存以甘棠’,那西周时期的召公执政断狱公正严明,为不扰民,就只是在一棵甘棠树下办公,故此人们感念召公的贤德,就为其作歌以颂之,这便留下了‘甘棠之爱’或称‘甘棠遗爱’的一个历史典故,说的就是官民相爱之意,如此仁政,德披千古,也真令人感动千古、喜悦千古。

而那墨学行政,就不同了,一切政令皆出自巨子的意志,这便造就了后世中国皇权的至高无上唯我独尊,也无怪乎有人会将古今对比,说当代的*就像是当年的秦始皇,其实,那是中国社会实行墨学治国原则的结果。”

慈宁问道:“这样大行其道的学派,这样被最高统治者所运用的学说,后世怎么会落得个有实无名的状况呢?”

慈云说道:“中国皇帝的卧榻之侧尚不容他人酣睡,更何况是钳制天下的利器呢。兼爱非攻,是墨学在乱世里对理想世界的一种追求,而在太平之世,那上同的原则,一切皆尊巨子意志的规矩,也就自然演化作了中国皇权的绝对*。

而在民间,墨学的游侠意识,鬼神推崇,以及严密的组织特性,又造就了无数的具有独立政治意志的小团体,他们在中国的社会生活中,形成了社会之中的社会、政府之外的政府。尤其是在将乱之世,各种民间帮会组织多如牛毛,究其文化思想根源,也就只是出自于墨学的思想。

据文史记载,想当年儒、墨之学于天下分庭而抗礼,人们不从儒则从墨,不尊墨则尊儒,儒、墨之学并驾齐驱,就好像是奔流于中华大地之上的两条文化思想的河流,只不过在后世中国,这两条河流,一条是流淌在了地上,一条则是流淌在了地下。”

慈宁眨了眨眼睛,问道:“师姐,那依你所言,到底是墨学好呢?还是儒学好呢?”

慈云笑道:“太平之世儒兴,沉沦之世墨兴,自然而然,无所谓好坏。五蕴本空,六尘非有,我今品评儒、道、墨,是言评论,即非评论,是名评论。”

说罢,慈云闭目趺坐,以梵语念诵《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慈宁顿悟,也低垂了眼睑,端身趺坐,妙相庄严,跟随着师姐慈云一起,用梵语念诵起金刚经文来。

一时间,好似产生了一股神奇的魔力,月光如水,夜色沉凝,不热不冷,幽香缭绕,美丽动人的女性声音不急不缓地念诵着梵语经文,一切都好像是沉浸在了由佛的慈悲来护佑着的梵天胜境之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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