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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难心疾

“哼”戚怜赌气,也不灭灯,和衣到床上,拉开被子睡下,脸朝里,弓着身子,不再看寒夜。

寒夜失眠,辗转过来翻滚过去,故意把声音弄的不轻。知道戚怜没睡着,这样别扭,不及时处理,明天又要遭罪。

戚怜装睡着,就是不响声,一动不动。

寒夜想起,自小到大,好像都没如何耍过xing子,雪娘跟着后,更是被磨得,用雪娘的话说“既可以说虚怀若谷宠宠辱不惊,也可以说装模作样脸皮万丈”。可是遇到戚怜,本觉得老成的心境,好像依然是青chun萌动,不忍虚度了这尚可我歌我笑的最后光yin,都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向不以为意,不料生平第一顿揍,便拜这姑娘所赐,双亲都未曾这般下手,可恨自己却暗自高兴,真真是,着了魔了。

寒夜想着叹了声气,眼珠子一翻又重重叹了一声气。眯着半只眼看那床上动静,一动不动。

夜,已如此深。窗外寒风轻呼呼吹着,屋内却越发显得安静,暖炉里偶尔炸了声响,灯火一闪一闪。

戚怜的呼吸不够悠长,寒夜自然知道,意味着仍没睡着。

寒夜突然想起父亲被娘亲气堵了后,找自己出门坐山坡上喝酒老会得意的说起一件事。寒夜脸上闪过得意的笑,看戚怜仍自弓着身朝着内里。翻过身背对着那床,可不敢叫戚怜看到自己神情,这丫头鬼jing着,保不准自己又要吃亏。

寒夜故意响了几声轻声呼噜,嘴里含混不清快速地道:“娘亲我回来了戚家姑娘等在门外呢娘亲怎么不先迎进来还说什么呢还要这么神神秘秘的有什么话不能让戚姑娘先进了门来再说好吧您老说着啊?啊?啊?还要这样啊那可不成戚姑娘不会戚姑娘也不会您怎么净挑着戚姑娘不会的说……呼——呼——呼——”

寒夜刚才一边急速呢喃,一边聚起jing神听着戚怜的呼吸,说到“神神秘秘的”时候,戚怜已经拼住了呼吸,想着戚怜尖起耳朵的样子,寒夜不由的小小得意了下。寒夜心里暗自肚子都笑疼,强忍住,装作梦话说完接续睡觉的样子。

寒夜心里暗自肚子笑疼,弓着身强忍住,装作梦话说完继续睡觉的样子,又是几声悠长的呼呼呼声,静了下来。

戚怜尖着耳朵听着,没了下文。轻描描翻平身子,听寒夜呼吸未变,又轻描描身子外翻,见寒夜弓着身子背对着自己,撇了下嘴。手伸进枕头摸出几米纤细的谷芒,坐起身,几个指头柔美弹动。

几米谷芒了无生息飘到了寒夜脑袋上空,仿佛突然间失了力,晃悠悠掉下去,掉到了寒夜脸上,脖子上。

谷芒贴到细肉上的感觉,又痛又痒。

寒夜听得戚怜翻身,又翻身,咬着唇,稳住呼吸,没笑出声。隐隐听得微不可闻的破空声,直如床底的稻谷垫落下细小的草末,也不在意,以为是戚怜翻身,震掉的床垫末。

直到感觉头上有些微东西掉下来,以为是屋顶灰尘被风吹过落下来,也不在意,也不敢挪动身子让开。

是谷芒!

寒夜再熟悉不过,正是小时候娘亲用来叫醒故意装睡的父亲的神物,一叫就醒。

于是寒夜暗叹口气,再装睡就表示自己一直是假睡了。坐起身来,手一抹,真是五米谷芒。

“寒大公子,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戚怜似笑非笑看着寒夜,翻个身,睡下。“那就给烤炉里加点火炭。我先睡了。”

寒夜心道已被看破了,幸好戚怜不再计较。起来加了火炭,睡回简床,盖好红披风。戚怜呼吸悠长,已经睡着了。

寒夜闭上眼。

呼呼呼声在静夜寒风中,越来越静,夜已很深。

窗外雪花大了些,风也大了些。

雪原不冰湖。

天青发套,紫se发钗,蓝白云纹衫,蓝白百叠裙,红se织腰蕙头绒线,面上黑se丝纱掩了耳颈,只留眉眼露在空气里,透着沉思。姜雪月站在微风中一动不动,秀发飘飘,衫角飘飘,裙摆飘飘,织腰飘飘,似乎风再微微急一点,整个人就要乘风飞而去。

寒夜知道雪娘在想事情,不去打扰,自己练起姜雪月所授剑法。明明就只是一招,却练了近十五年!早感觉到卡住的瓶颈,却全然没有可冲破瓶颈的眉目。

寒夜心头下了狠劲,近来几乎每次都要把这剑法练够二百遍,雪娘说了,只有把这一招融会贯通,才有资格知道这一招的名头。

雪原不冰湖也别有奇效,每次练得如何酸痛,醒来不多久就可以恢复。

这剑招需要集中所有jing气神,不得有半分敷衍,否则必然於气伤着自己,寒夜深受其苦很多年!

练满二百遍,寒夜扯着袖口抹去脸上的汗。

姜雪月已经不再沉思,眉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寒夜,眸子里的打趣转来转去。

小子,你很好!戚丫头睡得这般香甜,可见对你多么信任。

寒夜苦笑。

雪娘,我岂是不可信之人?

姜雪月不再似笑非笑,眉目暖暖。

那玉面修罗可不是一般人,你小子小心点。

寒夜摸了摸额头。

雪娘,告诉你多少次,你的感知不要超过我的范围,你一个女儿家乱窜别人房间多不方便。

姜雪月失笑了下,瞪着寒夜。

就你还教训起我来,你这傻小子!好吧,我听你这话,以后我的感知不超过你的范围,就算你求着我,我也绝不答应。

寒夜又是苦笑。

答应就答应嘛,还要说这么长一句吓我。

姜雪月扭过头去。

少废话!去吧。有你小子哭的时候。

寒夜醒来,灌了一领子冷风,打了个冷颤。

戚怜慵懒地坐在窗前,开着窗,一只手叩在窗户上支着腮帮子,好像没发现寒夜醒了。

比昨天大了不少的雪花,从窗口乘着风扑进房里。桌上的烤炉已经熄灭。

寒夜起身,轻手轻脚的收拾好棉被。见戚怜不像有气的神se,才有空想起玉面修罗这小子听说娘亲名字就要杀自己的事情。

正想到这,门外想起叩门声。戚怜没反应,犹自愣着神。

寒夜扯过一边盆架上的帕子抹了把脸,开了门。

玉面修罗!

寒夜没有请他进来的意思,他却自己进来坐到了桌边。

戚怜转过身,冲他笑了一笑,坐到桌边来。

寒夜心恼,压着气,关上门,也坐回桌子边,不看戚怜,也不看玉面修罗,取过宝剑摩挲,剑蕙在玉面修罗眼前晃来晃去的。

戚怜瞪了眼过来,寒夜假装没见。

玉面修罗也不见怪,脸se冰冷如一贯模样,寒夜自己不好意思。放下剑。看向玉面修罗。感觉手腕也痛,手指头也痛。

依然风流潇洒玉树临风般俊美男子,脸se隐隐有半分红润,不似昨ri堂前那般苍白如半死之人。

戚怜见此二人都不准备开口,心里好笑。“玉面修罗,我们就这样叫你?”

“……”玉面修罗楞了下,开口道:“区区云清,青云直上之云青。敢问两位名姓”

“云-清。”戚怜笑了笑,拉长声音轻轻重述了遍。“戚怜。‘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的怜。”说着笑了,笑靥如花。

寒夜眼睛直了下。

玉面修罗眼睛却没直,深深看了眼,望向寒夜,见寒夜眼还自直直,又看向寒夜身后的床。

戚怜脸红,直冲寒夜使眼se,示意解释。

寒夜洒然一笑,“寒夜,夜半三更鬼敲门的夜。”

戚怜失笑,又气寒夜不做解释,白了寒夜一眼,抱了烤炉转身出去找店家加火。

玉面修罗目送戚怜出门,转身看着寒夜。“昨晚是你救了我?”

寒夜不以为然地道:“若是你计划求死,我跟你抱歉,昨晚我多管闲事,坏了你的计划。”

“行走江湖,侠义为先。当死不惧,只求速死。当活不弃,东山再起。”玉面修罗云清盯着寒夜,面目冰冷,眼神却淡淡。

寒夜讶然,迎着云清淡淡的目光,淡淡地对视,慢慢道:“这字诀,你怎会知道?”

“我娘亲教给我的。”云清说到这里,面目突然狰狞,眼眸红了一半,又被强压下去,不再看寒夜,低着头小喘几口气。

“……”寒夜看出了端倪,想是云清娘亲已过世。“白兄能否告知何故对家母那般仇恨?如果不方便,便当我没问。”

好半会儿,云清抬起头,面se平静而冰冷,眼若寒星。“等戚姑娘来了,我再告诉你,小弟血目族人,最是动不得真火。”

寒夜收回眼,去把窗拉好,转身才见到换下的那两套青衫已经叠好了放在包裹上,寒夜心里暖暖,知道戚怜心意,故意不放进去让自己打点好,意思是接受了她的道歉。这丫头。寒夜轻快地把青衫装回包裹。

云清眼角跳了跳,这小子,好一番得意!yu待出言讥讽几句,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说这样的讥讽之言。好像自己到如今,都未曾如此厌恶一个人的得意劲!并不是因为他是柳不及的儿子,并不是因为他长得太平凡,也并不是因为戚怜跟他极亲密,但是为什么就是如此容忍不得这人得意!一定是因为他不只貌不出众,还得戚姑娘亲睐,更是柳不及的儿子!

这世上就有那么一些人,总是习惯把任何事都找个自认为合理合情的理由,这是他们维护自我认知的手腕,更是他们的乐趣。

云清淡淡道:“寒兄似乎对小弟很是不满?”

寒夜坐回桌边正要回答,门外戚怜声音先响起:“寒大公子,你对白公子有何不满的?”戚怜三两步便把烤炉放回桌子中间,里面好一炉火。戚怜在云清和寒夜间看了几眼。

寒夜神情淡淡,慢悠悠道:“我对白兄并无半分不满,让我不满的只是戚姑娘,我还要请教白兄为何对家母那般不满呢?”

戚怜似笑非笑的看着寒夜。“寒大公子对本姑娘,有何不满,大可说来,本姑娘虚心受教,必定错而改之不错勉之。”

“这样事,不好当着外人讲。”寒夜淡淡说道,见戚怜要反驳,先瞪了眼过去,戚怜撇着嘴,没吭声。“白兄,现在戚姑娘也到此,可说得了罢。”

戚怜看向云清,知道是要讲昨晚为何yu杀寒夜之事。

云清脸se虽有半se红润,却仍旧冰冷,脸上木然而苍白,眼眸边沿,看得点点红印闪烁。

寒戚二人对视一眼,这人好一分定力!难怪用得那铜绿怪剑。

血目族人真火动起,眼眸自外而里爬满血se,此时神识不清,全由最执着的情感支配,因此大陆其他部落渐渐把这危险的血目部疏远,如今血目族人再不愿意离开部落划地。

云清眼神慢慢空洞,神情渐渐木然,平缓说起,放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更放佛话不是从自己口中说出。

寒戚二人心头沉重,这般姿势,想是需要藉以抑制自己心海的激荡,究竟事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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