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到宇文晋缓过神来,沐垚满是泪痕的脸上泛起了丝微笑意,那笑容如鬼魅般让他心惊,似乎明白了什么,指着沐垚压制住心中的慌乱,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沐垚··你··”沐垚歪着头看着宇文晋,仿佛当年在他身边用甜甜的声音唤着他晋哥哥的少女,可是说出的话却像是落石一样击中了他的心:“没错,同样的丧子之痛,你们也要好好的经历一番才会知道我当时的痛苦。你别恨我,要恨就恨你选的王妃吧!”
在宇文晋的隔间里传来了孙怡然倒在地上的声音,她可以压制住自己对宇文晋的感情,愿意在这诏狱里头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而不吵不闹,可是唯独宇文念禾是她的命,她已经将孩子提前交给了父亲的老部下,让其在乡间找个好人家抚养念禾,却不曾想还是被蒋沐垚找到了,当初是自己狠毒,以为宇文佑是宇文晋的孩子,所以就算是下地狱也要将佑儿除掉,可是佑儿死掉之后她怕了,终日在惶惶不安中度过,生怕沐垚知道之后会用同样的方式对付着念禾。
她的念禾,是她对不起她的念禾,她做了太多的错事,心中有太多的执念,可是为什么将一起的罪孽都放在那小小孩童的身上,她此时也顾不得了,用了最恶毒的语言去诅咒着蒋沐垚,她的声音冷冽而没有温度,但却依然没有纾解她心中的愧疚与心痛。绝望,她本以为她的绝望已经到了尽头,可是当绝望之上再加上绝望的时候,脑子里不自主的冒出了两个字“解脱!”
她对宇文晋开口说了一句:“宇文晋,我对不起你,害了念禾。”说罢便一头撞向了两个人之间的墙面,她能够感受到头顶破了一个洞,所有的血好像都冲到了头顶,像是决堤的渡口一般奔腾而出,渐渐的她失去了意识,周遭的世界一会儿血红一会儿苍白一会儿黑暗,可怖又可爱,让人忍不住渐渐想要走进去。
正午的阳光洒落在沐垚的身上,驱赶着她从那阴暗之地沾染的寒气,微微晃眼,她抬头看着那明媚的阳光出神,春天该来了吧!夏至替她拢了拢披风,那披风的颜色曾经是宇文晋最最喜欢的淡蓝色,沐垚已经许久都未曾碰过这个颜色的衣衫,虽然这许多年来沐垚好像将宇文晋彻底从心底里剔除了,一心一意的与宇文翼生活,筹谋着朝局,连她自己都以为她已经忘却了曾经的那份情谊。可是当她早上出门的时候看着衣柜里头的这件衣服,犹豫了许久却终究没有放掉,夏至就知道她心中永远有一个角落放着那个年少时候恋恋不舍的少年,她不会将那扇门展现在别人面前,甚至自己都不会轻易的去翻看,但是不代表没有。那里面装着曾经的自己,曾经的宇文晋,曾经的美好,曾经的誓言,和曾经的苦难。有美好,也有苦涩。
“太子妃为何要那样说?”夏至的语气充满了不解,其实沐垚从未曾动过念禾,她根本也没有想过会动念禾,孙怡然将念禾托付给她父亲孙孝清的老部下的时候沐垚便一直派人盯着,孙怡然是个聪明的,却不是个聪慧的,人走茶凉这句话到死她都没能真正的学会,那个老部下在孙怡然还未曾进入到诏狱里头就已经将念禾抛下了。沐垚不忍心看着那么小的孩子从此流落民间无人问津,便将她救了回来交给了林深。林深是聪慧且机智的,沐垚只嘱咐了一句不要让京城中的任何人再见到念禾,林深便明白了这是谁的孩子,而沐垚也最不想让谁知道她救了这个孩子。
“为了让她死。”夏至听到这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么多年的苦楚已经将当初那个恬淡的人变成了如此模样。蒋沐垚的左脚刚刚踏上了脚凳,就听见诏狱里头传来了慌张的声音,端王妃触柱身亡了。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佑儿,娘替你报仇了。”几只乌鸦从天空中飞过,嘎嘎的叫声竟然替孙怡然的陨落添了几分悲凉。
夏至回头看去,那关了的大门里和大门外已经是两个世界,其实早死了未必是坏事,毕竟早晚都要死的。她扶住沐垚顿住的手臂,轻轻说道:“太子妃,我们回去吧。”沐垚顺着她的手臂上了马车,吩咐着:“我们进宫。”夏至诧异的啊?了一声,沐垚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竟然有些冰冰凉凉的味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沐垚偶尔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夏至知道她并非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的,但依然忍不住的瑟缩心慌。
夏至以为沐垚是去探望慤贵妃,却发现沐垚直直的走进了上阳宫,还将她留在了外头。沐垚走进殿内,跪在地上,对着皇上叩头请求着:“父皇,儿臣有一请,还望父皇成全。”皇上本来在正殿看着折子,看到沐垚如此郑重,皱了皱眉,撂下手中的朝政,让人将她引导偏殿去,问道:“你是来为晋儿求情的吧。”
见皇上知晓自己的心意,沐垚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却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垚儿不想宇文晋死,父皇的子嗣··本就不多了,不能再忍受这种丧子之痛了。”她的话是真的,却并非全部的真话,皇上心知肚明却也不曾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