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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曹铭的命令,下面自有都察院的一位年轻御史,将厚厚的案卷给拿了上来。
这案卷不同于上奏皇帝的奏本,只是简明扼要地表达清楚事实即可,而是事无巨细地记录了都察院查到的所有相关资料、证人证言、证物等详细内容。都察院既然这次敢强出头,哪怕就是得到了什么暗示,那也肯定是有极为充分的准备才敢行动的。
这一份厚厚的案卷拿在手中,曹铭脸上也露出了自信和嘲讽的笑容,仿佛只要有这些东西在手,他就已经胜券在握了一样。
“咱们先由小到大,一条一条来理你的罪状!首先是粗暴执法!现有无为县民三千人联名血书,及巢湖水师上下三万余官兵的联名奏本!都是弹劾你在此前奉旨查办濡须河疏浚工程时,不问缘由、不明真相,只是粗暴地将涉事两方统统惩处!往小了说,你这是执法不公,往大了说,你这是有负圣恩,是在蓄意抹黑圣上!意图不轨!”曹铭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顺溜,最后也以一次重重地拍打惊堂木为结尾。
徐钦不由得轻轻捂了捂自己的耳朵,默默吐槽这个老家伙实在无趣得紧。惊堂木这种小花招,本就是对付心理素质较差的犯人的招式,对蒋瓛这种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油条而言,作用实在极为有限。而且这样频繁的连续的使用,效果更是惊人的差,除了制造噪音之外,估计什么作用都不会有。
“某彼时奉旨前往无为,只为平息军民纷争,有过即罚!何罪之有?桩桩件件,各中详情,亦已记录在案,且均已呈交御览,也皆有卷宗备查。曹御史,你也是掌刑狱弹劾之事多年的老臣了,审过的案子不计其数,查办过的犯人也不计其数,若是有朝一日,你站在某如今的位置上,别人拿着你惩处过的案犯及家属的说你当年审理不公,你觉得可不问卷宗存档即可采纳么?!”
没想到蒋瓛平日里看起来不善言辞,真要嘴炮起来也挺厉害的。徐钦不由得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这一招避实就虚用得好!这件事本身就是个糊涂官司,若是跟他纠缠案子本身则毫无意义,而这样打蛇随棍上,把事情攀咬到曹铭身上是最聪明的做法。因为曹铭怎么敢同意这个说法?
正如蒋瓛所说,曹铭做了几十年的御史,弹劾过的人,查处过的案子不计其数,只要他敢点这个头,明天他的那些仇家就能从皇城门口的大中桥排队排到金川门外。
“好,好,就算你是据理用刑,但一个案子,惹得民怨四起、群情激奋,那也是你处置失当!”曹铭出师不利,果然不敢再提什么蓄意抹黑皇帝,意图不轨之类的大罪。不过也不要紧,对他而言,这个本就是虚晃一枪的事。
“此案本就案情复杂,各种缘由交杂,双方也确实各有错处,圣上当时下旨令某查办之时,也曾圣谕要尽快处理好此事,既要让百姓不再生事,也要让巢湖入江工程顺利进行。某驽钝,唯有小惩大诫,将所有违律者从轻惩处,以诫百姓不得阻扰工程,并责巢湖水师及地方府县,详细调查百姓家中情况,适当给予更多补偿。试问,若是曹御史奉旨查办此事,将会有何高见呢?”
“哼!圣上是钦点的你去查办,与本官何干!既然圣谕是要你平息事态,那现在军民皆不服,那便是你失措!”
“哼,那也无非是考评失分,该是兵部上奏或降秩品,或降调职位,亦或是圣裁施惩,怕是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四司会审来定罪的事吧?”
“你!”
看来当年蒋瓛也是个**,而且还是颇有水准的**,真耍起流氓来也有模有样。
“以下官看来,此事确实如嫌犯所言嘛!要不,咱们先把兵部职方郎中请过来?”徐钦见缝插针地补上这一刀,简直把曹铭的胡子都给气歪了。
这下曹铭算是确定了,二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定然是早就沆瀣一气,串通好了的。再想想,锦衣卫拿来的奏本副本,根本就不是为了查办蒋瓛,而是为了设法给他脱罪!这曹铭就有些想不通了,徐钦不管是从勋贵集团的立场上而言,还是从接手锦衣卫全部力量的角度来说,都该是整死蒋瓛了事的,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同他达成默契?
不过也不要紧,现在只是开胃菜,曹铭自信手中有如山铁证,更仔细谋划多时,看你们能狡辩到何时!就让你这黄口小儿,见识见识我都察院的厉害!曹铭心中如此鼓励自己。
接下来就是逐条逐条的漫长扯皮,而且相对于本就是自己故意留下的把柄,准备极为充分,很多捕风捉影的事情更是麻烦。很多事情蒋瓛自己都没什么印象了,只能让曹铭拿出切实的证据,再来见招拆招。
同时,徐钦作为主审官,自然不能真的明火执仗地和蒋瓛站在一边,否则就实在太难看了。他的任务就是,保证给蒋瓛一个公平公正的擂台,顺便偶尔找准机会,不动声色地拉一下偏架。
虽然徐钦的行为让曹铭很是恼怒,心里也明知道这两人乃是官犯勾结,但无奈两人在底线上都把握得极好,抓不住真凭实据,就算是右都御史也得考虑考虑弹劾魏国公继承人、皇帝钦定的嫡长孙女婿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