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人把她打出去了。
轰完人又躲房间哭了一天。
哭完开始化妆,然后没完没了地接客。”
题安感慨,“后来她的弟弟妹妹长大了,不需要刑宝凤再干这行了啊。”
女人说:“是啊,不需要了。
她也干不动了。
妓女的寿命都很短的。
我最后一次见她,她失魂落魄地告诉我,他们不允许她随便去找他们。
他们有光明的前途,她怎么配站在他们身边?
她的妹妹不让她出现在自己的婚礼现场。
妹妹嫁的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妹妹跟对方说,只有两个哥哥,根本就没提她。
她将自己连血带肉奉献了个干干净净,没有得到家人的尊重和心疼,大家觉得她脏,是家族的耻辱。”
女人低头抹抹眼泪,“妓女就是妓女,谁管你是因为什么做了妓女?
一样都是花一样的好年纪,就因为她是家里的老大,就要一头栽进土里,用自己的血肉滋养弟弟妹妹。
让他们免受生活的苦和侮辱。
让他们出淤泥而不染。
反过来,他们嫌这堆淤泥丑陋肮脏。
后来,宝凤就不和他们联系了。
也不跟任何人联系了。
我也是那时候没了她的消息。”
题安走出茶馆,秋风席卷着干枯的叶子哀鸣。
谁有兴趣了解一个受人唾弃的妓女的一生?
妓女是遭人恨,没道德的,像是一个社会风光下的隐痛。
但刑宝凤这样的妓女,又遭人恨,又觉得她可怜。
悲剧就是将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刑宝凤的潦草一生,比悲剧还要悲,她的所有美好毁灭,她选择了错误的方式奉献,在一场生活的大洪水中,将别人高高举过头顶。
那些人安全了,站在了高地。
回过头对她露出鄙夷。
她为什么这么多年,只是活着,毫无质量地活着,活得像下水道里的老鼠,悄无声息。
她被抛弃了,被亲人抛弃,被社会抛弃,最终也被自己抛弃。
几天后,刑宝永和刑宝仪同时回来领取刑宝凤的骨灰。
他们衣着光鲜。
反复确认高温下艾滋病毒是不是肯定死掉了?
刑宝凤的骨灰直接拉到一个墓地埋葬。
墓碑上没有任何称谓,没有人愿意为她署名。
只有刑宝凤墓。
两人给大洋彼岸的哥哥打了视频电话,三人和气地签了遗产分割协议。
知名律师成功人士社会名媛怎么能为了钱面红耳赤?
他们必然是和和气气的。
他们要装作对这些钱不感兴趣,回来接收骨灰为了不让大姐的遗骨流落在外,孤苦无依。
他们一再和题安强调,当初每个人每个月两万,他们毫无怨言,他们知道大姐的生活困难。
潜台词是,他们已经对刑宝凤仁至义尽,他们拿这笔钱心中无愧。
题安想问,那时的钱和现在的钱一样么?
他们当然也免不了哀叹唏嘘,“唉,大姐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题安没忍住,认真问他们:“你们当真不知道刑宝凤为什么落到这个下场?”
三人无辜地互相对视。
题安说:“祝你们一生无愧,锦绣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