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恕没有请人作陪,而是请来了京城有名的歌姬,唱了两首新词,见李逵兴趣寥寥挥手让人下去。自斟自饮的打量了李逵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李直秘,可有心事?”“你猜!”
邢恕举起的酒杯顿时停在半空中,他知道李逵不好打交道,可没想到,李逵这厮竟然如此会猖狂。邢恕压下心头的怒火,依旧面不改色。
实在是自己没人可巴结,这才想着通过李逵接触皇帝。
为什么不用自己从二品的官职,私下拜见皇帝呢?
皇宫里真没有私下的事,一转眼就被其他人知道了。到时候皇帝没巴结上,引来了章惇等人的不满就不好了。说起来邢恕已经是从二品的官职,进一步,就是枢密使之类的重臣。这不是明摆着想要将李清臣等人赶走,自己后来居上吗?
“哈哈哈,李直秘真是风趣,都说直秘是风趣之人,如今老夫才算是见识了李直秘的真性情,说起来,老夫也是个性情中人,你我一见如故,宛如多年老友。老夫称你人杰表字可好?”
“尚书随意!”
李逵惊呆了,这邢恕要和他认兄弟?
这话要是接下去,恐怕就是忘年交,兄弟相称了。
李逵可没想过和邢恕称兄道弟,再说了,这家伙的兄弟,不少都别他背后插刀子了。李逵已经有了去意,不过愤然离席,也不知道邢恕会有什么手段,干脆就听他怎么说:“刑尚书,你我也别打哑谜了。我李逵不过是地位卑微的小官。你是堂堂的二品朝廷重臣。你见我,多半是让下官为难的事,如果真要是为难,还请刑尚书就不要开口说了。李逵就此告辞!”
“李直秘,你可见过贴职是待制的二品大员?”
邢恕指着自己的鼻子对李逵冷笑道:“老夫就是,这是在羞辱老夫,老夫为朝廷操劳多年,就换来这么个结果,老夫不服。至于李直秘,你恐怕还不知道,李清臣此人气度极小,你多次让他不快,他的打压恐怕不日就来。”
“打压?”
李逵丝毫没有被大佬盯上的觉悟,反而觉得李清臣不会这么没品吧?
从一品的枢密使,欺负从七品的直秘阁,但凡要点脸,恐怕都做不出来这等没品的事。而恰恰李清臣还是要点脸的人。
邢恕见李逵脸上的狐疑,似乎不怎么相信他说的话,凑近道:“人杰,老夫这是在帮你,当然,老夫虽然可以在关键时候出手,但也需要你帮忙。”
“这个老骗子,竟然骗我来了!”
李逵心中暗道,什么关键时候帮你,这都是骗子的手段,等到李逵没有利用价值了,再一脚踹开李逵。这种事,李逵能让他得逞?
稍稍装作惊讶,李逵顺势坐了下来,自言自语道:“贬谪我?”
邢恕听到李逵这话,气地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你就是个八品的少府,加上个从七品的贴职,贬谪你,能贬谪到哪儿去?李逵心里明镜似的,这是邢恕给他下药!他能被邢恕亲着鼻子走?
邢恕也纳闷,李逵这厮不好哄骗。往日,新科进士在官场都是傻袍子一样的玩意,让他这个老臣子忽悠地找不着北。怎么李逵这家伙如此难对付。
刚抬举你两句,真吧自己当个人物了?
可李逵好不容易才有心思和邢恕说话,这位可不敢故意气走李逵,跟着李逵一起坐下,中间隔了个食案,却伸手可及。邢恕语气缓和,恨不得掏心窝子的诚恳道:“人杰,你该知道官场有种说法叫明升暗降。”
“可我也不管事啊!”
李逵这话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明升暗降对别人有用。对李逵一点用都没有。
直秘阁是贴职,连馆阁都被著作郎给霸占了。至于少府的官职,成了个比散官好不了多少的散官。名义上来说,李逵是一点权都没有的。唯独太史局有点规模,但是这个是技术部门,文官和武将都看不起太史局的官吏。
一个正八品就能当一把手的司局,能被重视才怪。
更何况,建造大钟,别人没有李逵合适。所以说,李逵被提拔了,他负担的职责范围不会改变,却能涨工资,涨福利,涨官职……这等好事,哪里去找?李逵兴奋地搓手,惊喜道:“邢大人,你说老师会给我安排个什么官?要是正七品的话,也不算是明升暗降,都差不多。怎么说也该是从六以上吧?”
中进士不到才三个月,就要迁从六品。李逵觉得也没什么不好,这是已经赶上状元的待遇了。
虽说从六品的京官不太现实,但做一州的通判,也能让李逵心满意足了。
邢恕有点坐蜡了,恐吓没用,李逵傻大胆似的傻乐起来,这让手段无数的邢恕也无可奈何。这厮要不是真傻,要不就是装傻。
邢恕倾向于后者,真傻能中进士?
可要是装傻的话,对邢恕来说,就不好办了。再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恐怕李逵能装傻到离开,让他所有的计划都落空。
邢恕也是个果断的人,当即将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人杰,不瞒你说,朝廷的制度,左右尚书仆射兼中书门下为左右丞相。但章相并不愿和苏辙共同执政,这尚书左仆射还空着。老夫对此位心仪已久,可惜没有机会向官家表忠心。只要贤侄帮忙,三年之内,老夫极力将你推上秘书少监的位子。”
这是交换,按理说话说到这个份上,李逵应该权衡之后表态。
可和邢恕打交道,李逵怎么可能相信,他絮叨着:“秘书少监,这可是从五品的官职。真要是能在三年之内获得,下官豁出去性命也要搏一搏。可惜,可惜了……”
说完,李逵对着邢恕直摇头。
邢恕蹙眉起来,他除了人品不怎么样,喜欢抱大腿之外,没有什么被人捏住把柄的事吧?怎么李逵看他的眼神,犹如看霉星似的,让人琢磨不透?
李逵很快就揭开了谜题,对邢恕沉重道:“刑尚书,其他人有机会,但你没有机会。”
“这是为何?”
邢恕脸色突变,他琢磨要是那件隐秘之事被皇帝知道了,恐怕这辈子都别想要安生了。更不要提做官,不发配去沙门岛,已经是撞大运了。
李逵凑近在邢恕而耳畔道:“名不正言不顺,陛下母子对你怨恨久矣!想要获得陛下的信任,只能将功赎罪。这个功,下官不说刑尚书恐怕也知道了吧?”
说话间,邢恕的额头冷汗密密麻麻的冒出来了,像是抹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西沙,反着光。
等李逵走了,邢恕怨毒的大骂:“高家兄弟真是废物!这等隐秘的事,竟然把出主意的给卖了,老夫……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俩浑球。”
邢恕不过想要做个背后出谋划策,顺便得点好处的谋士。没想到,这俩兄弟竟然把他给卖了。将皇帝的生母赐封为太妃,就是他的主意。皇帝要是知道了,非生吞了他不可。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