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面子上实在下不来,说好的打脸苏门第三代,可为毛,最后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发烫呢?
而学长朱达洋更是让他们有种脑袋钻到地上的冲动,脸不要了,也要赢,但是你至少也该问一问大家的意见吧?
可朱达洋不这样,反而很干脆的替代张松年道:“我们认输。”
认输?
首阳书院的学子有点诧异的看向了朱达洋,但随之而来的是元气满满的正义之气,他们虽然失败了,但也是有担当的失败,比那种如同丧家之犬的落败,要不知道多少。
就连张松年也松了一口气,面对李逵丢出来的诗,他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如果继续下去,按照文人的流程,就该是写在纸上,题记,将事情的始末写下来,然后写上年份。比如说,过少室首阳山,偶遇首阳书院学子张松年,其子笃于学问,相谈甚欢,临别,以诗赠之。
然后,张松年运气差一点的话,会随着这首诗的流传,一直被读者所记住。
运气再差一点,有小道消息,还可能将他带着同窗拦李逵的一幕都记录下来,真要是这样的话,张松年面临的将是遗臭万年,反正丢人是丢到家了。
朱达洋替他认输,张松年并没有反对,反而有点感动,这才是好兄弟,反应太快了,太激灵了。
可朱达洋会是省油的灯吗?
他不是,他反而理所当然道:“这一轮苏门胜。比下一轮……”
还没等他说完,张松年实在忍不住了,捂着朱达洋地嘴,拉着他就去小树林了。等到周围没人了,他开开口问:“你怎么又要横生枝节?”
“松年,你觉得你输了吗?”
朱达洋铮铮有词的样子,至少听他说话,能够增长不少信心。但问题是,张松年不觉得继续比下去,对他是好事。反而有可能是惨不忍赌的鞭尸,他不仅输掉了所有的大师兄威严,连带着信心都要受挫。
他觉得要不是附近有书院的同窗,此时此景,应该是一个清理门户的绝佳地点。
山崖。
小树林。
简直就是杀人越货的标配。
可惜,他是读书人,读书人不兴这套。
张松年沉默了,他觉得接下来比文章,赋,策论这些,肯定要被那个黑炭小子给碾压。与其知道结果,明知道是坑,还往下跳。显然是智商不够。他可不傻,当即表示:“比试可以,但是不能再是我去。”
朱达洋犹豫的看向张松年,沉声道:“可以。”
你答应了,你怎么可以答应呢?
张松年简直无法相信,平日里有好处才上,有便宜才出手的朱达洋,竟然有发扬风格的一天。他觉得自己有点错怪了这个同窗。
原以为下场丢脸的还是自己,没想到是朱达洋为了书院的名声,不计个人得失,似乎,就短短的几句对话之中,朱达洋的形象突然间高大了起来。
张松年问:“那么你准备比什么?歌赋?还是文章,策论?”
“我傻了才去和苏门的学子比什么歌赋和策论,这不是自讨苦吃吗?”朱达洋满脸不屑道:“我突然想起来几年前跟长辈去大名府,参加了一次文会,有位长辈说了一个笑话,说苏学士不会音律,五音不全,残破如同笸箩般的嗓音很是魔性。”
说到这里,朱达洋顿时信心满满道:“我要和他比音律。”
张松年的整张脸都黑了下来,此时此刻,他才发现朱达洋这厮可真贼啊!让自己先去比试,胜了,自然有他一份功劳,但是失败了,立刻就找准苏门的弱项死命怼。万一朱达洋这厮要赢了,岂不是这家伙在首阳书院的风头要盖过自己?
真想清理门户啊!
同时他也想明白了,朱达洋这厮是想踩着自己上位。但是首阳书院的首座,真的有那么香吗?首席而已,参加科举还是要去原籍一路应试考上来。
最后参加省试。
要是有幸通过了省试的选拔,最后参加殿试。
可以说,千军万马,这是一座万千学子的独木桥,是看不见硝烟和血腥的生死场。
但是朱达洋知道,自己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因为书院今年有一个推荐太学上舍生的名额。他也是偷听山长才知道的结果。
没错,太学上舍生的机会。
只要能够通过,他就可以直接一步登天。太学上舍生是可以被直接授官的机会,还能面试参加省试,这个机会他必须争取到。至于师兄张松年,反正等他知道了原因,多半会和自己绝交,但那时候,他已经是太学生了。想到此处,朱达洋都忍不住兴奋的想要颤抖。
就在李逵等得不耐烦地时候,朱达洋陪同张松年从林子里出来了,后者眼神阴毒,仿佛被出卖了似的,一脸的幽怨。
他被出卖了,但问题是,他在众人的面前还要维持大师兄的身份,不能甩脸子,更不能拆台。
说起来,他也开始后悔起来,前几日和苏过比试文章,那是学院教授们的提议,也不是他一个人和苏过比试。
而是书院上舍生中选了不少,大家一起拟定一个题目写文章。
最后拿出来比较的文章是他张松年和苏过比,最后输的很明显。
文人比试,一旦能够明显的看出差距,说明双方不仅仅不在一个段位,甚至差距是两三个段位以上。
这对他的打击很大。
但总的来说,张松年不过是应书院教授的要求,进行了一场日常的小考而已。
但现在不一样,他们把苏门的弟子拦在半山腰,摆明了是要给对方难堪。可自己再一次败北,大师兄的威名肯定受到很大的打击。
临了,还被同窗朱达洋在背后阴了一把,这让张松年仿佛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一般难受。
这比输掉了比试更让他难以接受。
“朱达洋!”
张松年不过是在心里喊了这么一句,显然,他已经将这个同窗恨到了骨子里。
可是朱达洋却仿佛毫无所知,或者说根本就不在意张松年的反应,径直走到了李逵面前,仰头道:“诗文你们有大宗师苏学士教导,我等自然比不过。如今换一个比试,尔可敢?”
李逵心里头这个气啊!
输了还能如此理直气壮,不要脸到这等地步的人,他这辈子也就遇到眼前这一位。
要是对方说两句软话,说不定李逵见好就收了,可对方趾高气扬的样子,李逵的手背有点痒痒,盯着朱达洋运气,心说:“这厮比李云都欠揍,真想……”
心里不痛快,嘴上却不含糊,李逵朗声道:“有何不敢,比什么?”
“音律,可敢?”
朱达洋一副赢定了的样子,激将法也好,故意使然也罢,反正对他来说,一切都很完美的让自己成为了主角。
李逵冷笑的看着朱达洋,突然迈腿往前一步,两人相聚不到两尺的距离,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突然他莞尔一笑,丢下一句话:“等着。”
就朝凉亭走去,坐在原先张松年的蒲团上,面前有一张书案,一炉檀香,青烟袅袅的从香炉里飘散出来。
而书案中间,正好防着一张古筝。
李逵如同五个木叉般的手指头轻轻放在琴弦之上,突兀之间,发出一个声音:“铛——”
朱达洋原本得意的脸上,顿时凝固了起来,双目圆睁,口中喃喃不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