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繁这才注意到外面阴沉沉的天色。如果不是天气不好,可能她今天还是得在事务所才能见到他吧。
她盯住他指间的烟几秒,说:“不好意思,我起晚了,还没有做早餐。”
江砺慢条斯理地将香烟摁灭:“做早餐又不是你的义务,有什么好抱歉的?”
沈星繁倒了杯水,跟他打招呼:“我先去洗脸刷牙。”
江砺应了一声,起身走到阳台上,把窗户打开通风。
沈星繁迅速刷牙洗脸,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敲门声。江砺在她之前走到门口,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他在外卖平台上订的早餐。
虽然他们每天都在事务所见面,但是在事务所的时候,她却总是觉得他很遥远。
她前两天偷偷地把王怡人提到的那期杂志买来看了——那本她有生之年都不敢想的业内权威杂志,用很大的篇幅介绍了江砺和他设计的美术馆。
看着那个专栏时,她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她,或许,今天的江砺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只是他的一个普通同事,工作认真一点,有一点微不足道的才华,可也仅此而已。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果她是在二十六岁才遇到江砺,她也是绝对不敢多看他一眼的。
他是高高在上的部门总监,和她之间横亘着一条东非大裂谷。
那天,她听到周瑛给他发的语音了。知道他母亲并不支持他们在一起,她心里其实有一点难过。可是她又想,能和他在一起,她已经很犯规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和他走多久,但是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想好好珍惜。
一起吃过饭,沈星繁回房间换衣服,路过江砺的卧室时,看到他正在对着镜子打领带。
她想起来,今天是和燕大设计院正式签合作协议的日子,作为事务所的合伙人代表,他需要穿得比平时更正式些。
还没来得及从他身上收回目光,就听到他说:“过来帮我一下。”
她走过去,听到江砺问:“会打领带吗?”
“小时候看我妈替我爸打过,可以试试。”
沈星繁从他手里接过打了一半的领带,简单地回忆了一下步骤,就开始了动作。她的记性挺好,悟性也高,虽然动作慢了一点,但每一个步骤都是正确的。
将领带结打好后,她总算如释重负,替他调整了一下松紧,问:“需要再紧一点吗?”
江砺的声音莫名沙哑:“我自己来吧。”
他整理好领带,穿上西装和大衣,从置物架上拿起公文包,对她说:“走吧。”
上班快一周了,他们还是第一次一起出门。
路上等红灯的时候,沈星繁盯着他的大衣口袋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把手伸进去。
江砺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肘抬高,任由她从里面摸走了烟盒和打火机。
“有必要连打火机也一起拿走?”
“是你让我监督你戒烟的,我有权没收你的全部作案工具。”她说完,把“作案工具”收进自己的包里。江砺看了她一眼,没有提出异议。
下午,酝酿了半天的雨终于落下。
沈星繁从技术部回工位,路上经过她从前的带教老师钟思成的办公室,却听见他在里面骂人。
“标书上明确地注明要三室两厅,你全给画成三室一厅,现在可好,整个投标方案都作废了!”
“对不起钟工……”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把你的废纸拿走,别放在我这里气我!”
下一刻,沈星繁就看到纪瑶抱着一堆图纸退了出来。小姑娘闷声跟她打了声招呼,红着眼睛走开了。
沈星繁从她身上收回目光,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进去之后,钟思成向她抱怨:“这丫头要气死我。这么简单的一个投标,都能给我搞砸,气得我血压都上来了。”
“这个投标不是交给他们三个新人一起负责的吗,另外俩人呢?”
钟思成冷哼:“刚刚申请出外勤了。”
沈星繁倒了杯水给他:“三个人的任务,有一个人看错标书可以理解,三个人一起看错的概率也太小了。”
这段时间纪瑶的工作表现怎么样,她都看在眼里。倒是另外两个小男生,整天在事务所里磨洋工。估计这份方案又是纪瑶一个人做的。
钟思成接过她递来的茶:“不用你提醒我,我还不知道那俩小子?天天来事务所混日子,一下班溜得比谁都快。不过,他们的问题是他们的,纪瑶的问题是纪瑶的。她这毛躁的毛病不改,以后我怎么把项目交给她?”
纪瑶转正后,带教老师由李潇文换成了钟思成,钟思成比李潇文更加资深,骂人的功力自然也更加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