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钟秀娥的面,公孙佳没再说什么,不过她对李妈妈干的这个事也不是完全满意。决定下次有类似的事情还?是让阿姜来办。
回到书房,公孙佳才说:“这李妈妈办事有点莽。”
阿姜道:“是啊,我也吓了一跳。还?好劝住了,不过那个小丫头倒好像还?撑得住。”
“你等会儿带点东西安抚一下吧。既打?算将人留下来,就不要平添她的怨气。”
“是。”
公孙佳顺口吩咐一句就又去忙更重要的事情了。拜年帖子还?是要拟一拟的,还?有计划好了的要宴一宴公孙昂的一些旧友部?属之类,也要拟名单下帖。
此?外还?有一个约了要登门拜访的容公子,此?人也不能轻慢了。公孙佳踱进书房内室,打?开一只书柜笨重的柜门。里面摆了几排册子,指尖在?书脊上游走,数了数,从第?九本开始,抽出一本看看封皮,抽到第?十本拿到了桌前慢慢翻看。
公孙佳翻到了容逸这一页。册子记了容逸的生辰,父母,排行之类,算一算,他今年才及冠。又从抽屉里出了荣校尉最新交上的的另一张纸,信息就更多一些。容逸,在?他那个大家族里排到十九,人称十九郎,也是一代俊材,是很?多人看好的未来的文臣领袖。荣校尉细心,还?给附了一首容逸最近的诗作。
公孙佳仔细一读,不由摇头:有这样的才华,还?跟钟佑霖以文会友?这货忒损也忒能忍了!
将纸夹到册子里,依旧放回柜子里,脑子推演了一下后天如何与容逸商谈,重点有几个。直到偏头疼又犯了,才小小地吸一口凉气,准备睡觉。反正约的是后天,明天还?能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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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意第?二天一早,又多出一件事来。
却是钟秀娥心心念念着的一件事——公孙佳有一阵子没去佛堂上香了!这段时间大家心里都存着事,又分别忙着自己关心的事,竟把这个给忘了!这是不可以的!钟秀娥昨天记住了这件事,今天一大早就亲自来催公孙佳:“吃过饭就去上香。”
公孙佳早晨起来头原本是不疼的,被她一念叨,又觉得有人拿锥子扎她的脑仁儿了。含糊地应道:“好吧。”
钟秀娥的信仰非常灵活,出了不能解决的事就天天烧香念经?求佛祖保佑,自己能解决的时候就与佛祖一别两欢不劳佛祖操心,自认为自己不拿小事麻烦佛祖对佛祖贴心极了。如今看看女儿这身体,不像是自己能解决的样子,她又想起来烧香了。
公孙佳只得登上肩舆,与她一同到了府邸西北角的小佛堂。
佛堂是为了给公孙佳祈福用的,就在?公孙府里西北角划了一片房子。说是佛堂也有三进建筑,有石雕的灯笼、香炉等等,五脏俱全,且比起某些小庙还?更像样子一点。公孙佳不太爱来这个地方,她既不喜欢檀香的味道,也不喜欢这磕了无数的头也没让她健康的造像,反正烧再多的香最后生病还?是靠灌完了药自己扛。
公孙昂过世之后,她就更不喜欢这里了。如果相信了神佛,那自己这谈不上好的处境、糟糕的健康,难道是被神佛厌弃了吗?
她是绝不承认自己有一星半点不好的!既然她自己没错,那就是别人……别神的错!
不过,如果过来一趟能够免去钟秀娥的念叨,以及未来外婆一家子知道之后更多的念叨,公孙佳还?是会选择勉强跟亲娘来烧个香的。
母女二人带了余盛到小佛堂去。钟秀娥的意思,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外孙子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让他拜拜菩萨看不能把脑子磕开窍。
余盛心情有点激动!漂亮小姐姐!
“漂亮小姐姐”元峥早早就起来了。
他对这个暂时栖身之所?还?挺满意的,除了昨天那一通吓唬,再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了。
隔壁的两位师太要做早课,都起得很?早,元峥也不敢多睡。爬起来匆匆穿好了淡青色的新裙子,一头卷发束在?了头顶,炭盆的火烧得差不多了,木炭只余一点淡白,缸里的水倒是没有结冰,洗漱过后,元峥识趣地抱着扫帚扫院子。
冬天落叶早掉得差不多了,来回的人也不多,很?容易清扫。
钟秀娥一群人浩浩荡荡赶过来时,元峥已经?干完活,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早饭,碗都洗好了,正在?屋子里踱步。钟秀娥等人过来动静不小,元峥吸取了之前的教训,绝不往主人家跟前凑。
府里的主人足有两个月没过来了佛堂,两个尼姑昨天接了一个漂亮不像话的小姑娘才嘀咕过,不意今天主人们就来了。看来要从此?多事了,只盼佛祖能镇住乱事。两个尼姑放下手?里的经?卷,出来相迎。
在?这家当驻家尼姑非常的轻松,他们家主人没一个对佛学感兴趣的,也没有一个对佛经?有深入研究的。公孙昂与钟秀娥这对夫妇,本身一本经?都念不全,公孙佳好一点,明显心不在?这上面,但是他们给钱大方!
给钱大方、不检查课业,哪里去找这样的东家?
尼姑当然也就热情,支使元峥:“阿方,烧水,煮茶来。”
钟秀娥道:“不了,才吃过饭,来上炷香。”
“夫人这边请,贫尼今早才供奉完,佛很?欢喜。”说着便又去取香。
公孙佳慢吞吞地从肩舆上下来,把手?放到手?炉上暖着,实?在?也挑不出毛病来。
这两个尼姑能在?公孙佳手?里留下来,自然是因?为她们毫无进取之心,纯粹安心在?公孙家养老,做一天尼姑念一天经?。说取香就取香,也不趁机推销点别的高档檀香,好让主人家多掏钱。
一行人往正殿去,迎面遇到元峥提着一把铁壶过来。钟秀娥说“不用”,他还?是跑去装了一壶水来烧,万一上完香再想喝茶呢?准备了可以不用,想要的时候没有准备才要命。
元峥一张脸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扎在?顶心,将整张脸都露了出来,那是一种清清爽爽的娇媚。李妈妈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想说话,突然想到:害!这里又没个爷们来看她,我瞎操什么心?
还?是有的,比如余盛,看着漂亮像个洋娃娃似的小姐姐,什么佛祖,什么香火,都忘了。
钟秀娥一挑眉,点点头:“还?算干净,怎么只有根头绳?药王不是说收了她在?咱家么?新年也给先给她点首饰。”
李妈妈答应了下来。
公孙佳看到元峥,脚下没停,顺口说:“嗯,她就在?咱们家了,我让人把她从二舅母那里转过来。公主府那边手?也忒快了,已经?给她上了名册。人挂在?他们那儿,不太好。”
余盛跳了起来:“怎么能这么干呢?”毕竟不是真的五岁,这种上了名册的意思他还?是明白的,这就是当奴婢了呗。那怎么可以呢?身边这些仆人的服务他已经?习惯了,眼前这个他却接受不了。
仗着金大腿是个魔改玛丽苏的傻白甜人设,余盛抱起金大腿撒娇:“阿姨,小姐姐好好的,干嘛要她做奴婢呀?”
一句话说的,把他的保姆吓了一跳,蹲下身来努力将他从公孙佳的腿上摘下来:“小郎君,小祖宗,你就少说两句吧,别给人家小娘子添麻烦了行不行?”
余盛晃着公孙佳的腿说:“我在?帮她。阿姨~阿姨~”
保姆愁得要命,要怎么跟个五岁的娃娃讲“她长成?这样一张脸,又是个寻常出身,没个主儿护着,她就惨了你懂不懂?你帮她惹主人生气,倒霉的是她!”只好努力把这位祖宗往回拖。
公孙佳被外甥抱住了腿定在?当地,摇摇头,问元峥:“你怎么说呀?”
元峥放下铁壶跪了下来:“我愿意。”他更想把这个小子的嘴巴堵上,他现在?只求一切冷下来,方便他跑路,一点多余的事情都不想发生。
余盛有点崩溃:“你怎么能这样呢?”
钟秀娥亲自出手?,薅起来外孙:“要不是在?佛堂,我现在?就打?断你的狗腿。”
公孙佳道:“好啦,已经?站了很?久了,进去吧。”
余盛目瞪口呆,浑浑噩噩地被提正殿里烧香、礼佛。钟秀娥觉得余盛有毛病,硬押着他多叩了九个头,一边念着:“让他变得聪明点,别让他娘为他操心。”
余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等大家出了小佛堂,他还?在?琢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是该先找小姨妈聊聊,还?是先找小姐姐问问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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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姐”有什么苦衷?
元峥自己的心理?压力并?不大,外人看来,他背负着血海深仇,但是他自己知道,一点也不想为王氏、元氏告什么状、报什么仇。
从小就被元家人搓磨,看他最不顺眼的是本该慈祥的“祖母”,“祖母”姓王,“祖母”希望父亲娶的人也姓王。除了他亲爹,全家人,包括大部?分的仆人,看在?姓王的面子上,也要苛薄他两句。
王氏、元氏,死?掉就死?掉好了!他们死?掉了才不会欺负人!他们待他也没有什么亲情,他对他们也一样。元家子孙满堂的时候,他就是个“野种”,全家死?绝的时候他就成?了老砍头口中的“嫡系血脉”,当他是什么?
元峥知道,这些人哪怕是死?了,也不会想承认他和他娘的,既然如此?,大家还?装什么一家人?
他才不要“告御状”、“鸣冤”,他只要好好长大,手?刃害死?父亲的仇人就好!
什么入了名册,要做奴婢之类的,日后都是可以商量的,只有身份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想暴露。他愿做父母的“孝子”,却不想做“祖父母”的“贤孙”。
就因?为这些,他极不愿意张扬自己的姓名,承认了“元家子孙”的身份就要拖出来一串祖宗,他不要!所?以哪怕隐约知道钟与纪不对付,抱个大腿能报仇,他在?湖阳公主府的时候也没主动求主人家。求完了,大仇得报,自己每年都要跪着那些人的牌位?
他偏不!他要自己来!所?以现在?就要瞒住身份,绝不可节外生枝。
元峥越想越明,眼看自己现在?的处境还?不错,决定先在?这里养伤,养好了伤再溜走。最后竟安心在?小佛堂里住了下来。
余盛也没能找到他小姨妈好好聊聊。
因?为小姨妈不开心,小姨妈自从死?了爹,就对礼佛愈发的不感兴趣。今天被亲娘按头去上香,心情可谓糟糕,一糟糕,她的头疼病彻底的发作了,轰轰烈烈!披头散发也不管用,按摩也不管用,御医过来切了脉,对脑子里的病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开点安神的汤药。公孙佳怕钟秀娥再胡思乱想,加倍要她礼佛,下令不许说出去。最后发现,往脑袋上扎个头巾好像管用,收得越紧疼得越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