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夜,南平侯府二公子傅征的院子里就已灯火通明。
昨天二公子在从青楼回来的途中被人暴打一顿,当场昏迷,被小厮抬了回来,至今尚未清醒。
好几个大夫均束手无策。南平侯傅潜请了太医院院首王太医前来看诊。
头发花白的王太医从房间走出来时,神情凝重。
南平侯夫妇连忙迎了上去:“太医,到底怎么样了?”
王太医重重叹一口气:“如果三天内能醒过来,那么令郎还能安然无恙……”
一听到“安然无恙”四字,南平侯夫人方氏立刻松了口气,但她一口气还没舒出来,就听王太医声音一沉,续道:“如果醒不过来,那就准备后事吧……”
方氏几乎要吓哭了,连连哀求:“太医,你救救他,他才十六岁……”
“老夫也无能为力。”王太医一脸歉然,看着泫然欲泣的南平侯夫人,他随口道,“实在不行就办喜事冲一冲吧,或许还能有救……”
方氏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含泪的双眸中立刻显现出光彩来:“冲喜能有用?”
王太医看向方氏的目光隐含怜悯:“药石没用,只能寄希望于鬼神了。”
方氏心急速下沉,眼泪也瞬间落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极低:“那就冲喜,我现在就去求林家。”
南平侯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头:“我跟你一起去。”
傅征的未婚妻是苑马寺卿林成章之女林相宜。两人年貌相当,这也算是一门不错的亲事。然而近年来,傅征越大越不像话,文不成武不就,还时常流连青楼楚馆。方氏自觉教子无方,愧对林家姑娘,没想到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更要委屈人家了。
南平侯夫妇命人好生照看二公子,而他们则亲自去林家商议冲喜之事。
两家距离不近,等到了林家,已经交亥时了。
“侯爷,夫人,深夜来此,不知是出了何事?”林成章眼皮直跳。
方氏泪珠滚滚而落,当下便要跪倒:“求你们救救征儿……”
林成章有些摸不着头脑。
南平侯冷静一些,说了傅征重伤需要冲喜一事,又道:“不得已,只能委屈一下令爱,将婚期提前了。”
“这……”林成章皱眉。
南平侯看他神色,施了一礼,郑重表示:“林兄,我也知道匆忙成亲实在是委屈令爱了。如果征儿命大,能躲过这一劫,小弟以后肯定对他严加管束,逼他上进。他若再敢拈花惹草,小弟直接打断他的腿……”
说到这里,他喉头一哽,眼圈微红,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如果上天注定他是个短命的,这一遭撑不过去,那傅家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家,届时令爱不管是想守着,还是想另嫁,我们都随她去,绝不阻拦。”
话说到这份上了,况且还有婚约在,林成章也不好再说什么。他轻叹一声,问:“什么时候成亲?”
方氏听这是答应了,连忙回答:“自然是越快越好。征儿的情况,拖不得。”
林成章点头:“行,那就明天……”
“且慢!”少女清脆响亮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林成章的话。
厅堂中的几人循声望去。
只见紫衣少女踏着夜色大步走了过来。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傅征的未婚妻——林成章之女林相宜。
她还拉着一个身形纤瘦的小姑娘。小姑娘被人拽着胳膊疾行,不免跌跌撞撞。但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相宜身上,并无人去留意她。
林相宜站定,冲南平侯夫妇郑重施了一礼:“侯爷,夫人。冲喜一事我不同意。”
南平侯夫妇对视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焦灼和失望:“这……”
林成章方才已然应下,女儿这话让他下不来台。他皱眉提醒:“侯爷说了,如果二公子能醒来,会严加管束。就算是醒不过来,也不会为难……”
林夫人叶氏也道:“确实是……”她一句“确实是这么说的”还未说完,就被打断。林相宜一向讨厌继母,听到她声音都觉得烦,当即抬头怒视:“是什么是?你觉得好,你去啊!真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寡妇再嫁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