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以砚眸色彻底暗了下来。
但是他面上?他却?没有显露,而是问他:“你想问他的什么事情?”
“上?次你在剧组里和我说,他在国内待不了多久。”程沂说,“然后过了几天,他真的就走了,而且无论如何都不跟我说原因。”
程沂皱眉:“而且,你上?次也跟他说了一些……似乎是他一些不愿意面对的经历。”
“你是在怪我?”傅以砚勾起?嘴角,看着他。
“不是……虽然你这点做的的确不对。”程沂揉了揉太阳穴,正想继续说什么,却?被傅以砚打断。
“如果你知?道我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你恐怕就不会觉得我做得不对了。”傅以砚说。
程沂看着他,傅以砚的眼?中?是戏谑、还有深埋的恶意。
就在上?一分钟他才觉得这人很可靠,重生以来帮了他太多,这一刻他又?意识到,傅以砚其实?一点都没变。
“好吧,这件事先放到一边,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突然回国?”程沂把那些纷乱的想法放到一遍,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他回国好像很危险,但是……为什么危险?”
“如果说大家族的背景很难全然干净,那顾谨之的背景,就是和干净的边都沾不上?。”傅以砚说。
“他高?中?的时候和你是同学,又?在高?二时匆匆离开,因为他父亲被他同母异父的哥哥杀了。”
一段比小说和电影都要?疯狂的家族辛秘在傅以砚口中?漫不经心地被揭露。
“他同父同母的大哥,是个庸才,根本无法和他母亲的私生子对抗,他才临危受命,回到E国。”
“那时候他母亲和他那私生子哥哥已经把持了家族大权,顾谨之花了四年?才夺权成功。”
一段腥风血雨,被概括成平淡苍白?的轻描淡写。
头?两年?,顾谨之在顾家活得不如狗,他的亲妈时刻都在想着如何弄死他们两兄弟。
最后,他踩着亲生母亲的尸体,坐上?了顾家家主的位置。
原本还应该多一具,他那和他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同母异父的兄长。
“那私生子失败,被逼得跳海自尽,不过……没死。”傅以砚语气玩味,“顾谨之以为铲除了一切,可以高?枕无忧,把顾家甩手给了他哥哥,到了Z国,却?被那私生子杀了回马枪。”
“原本在斗垮那私生子之后,他就已经把顾家彻底洗牌,解决了那私生子的旧部。不过没想到那对母子早早地就在安排后路,一些旧部他们从未拿到明面上?。顾谨之离开顾家,那私生子回到顾家后趁虚而入,瞬间?收拢了顾家大半的权力。”
程沂呼吸一滞。
从傅以砚的三言两语中?,也能听出,顾家所谓的家族夺权,是伴随着血腥和人命的。
怪不得顾谨之这样三缄其口,又?这样忌惮。
“那他……”程沂怔愣地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会死么?
“放心吧,顾谨之大概率死不了。”傅以砚说。
“他从前的情势,比现在严峻多了,从前他都没死,现在想死也难。”他说。
这样的回答,并没有让程沂彻底放心。
哪怕他上?辈子也曾站在金字塔顶端,但那都是傅以砚给他带来的,他很少去真的把自己当做金字塔顶端的人,而是一直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好自己的人生。而顾谨之这些伴随着血腥的家族更替,更是他从未接触到的。
太过遥远和陌生,让原本就危险的事情变得更加可怖。
对一个一直生活在合和平的年?代和国度的人来说,恋人置身?于那样的境地,又?怎能放心。
傅以砚有能力帮他。
程沂知?道,而且他第一时间?就有些不受控制地想到了这一点。
但是傅以砚已经帮了他这么多,他怎么能开口让他插手这样危险的事情,而且他们说得上?非亲非故,而顾谨之这件事,非但危险,而且棘手。
傅家是个大家族,每一步都要?经过多方面考虑,更要?考虑到利益。
因此程沂也只当这是个一闪而过不切实?际的想法,甚至连说出来都显得可笑至极。
但是傅以砚却?像是看出了一样。
他此时已经用完了饭,用纸巾仔细擦了十指,最后再?将修长而骨节分明的食指在桌面上?轻敲着。
“你想我帮他?”他轻声问。
“……”
想,尽管知?道这个请求说出来可笑至极,但是当傅以砚主动问他时,他心中?还是升起?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期望。
尽管他知?道这个请求也过分至极,但是在人命面前,他却?顾不上?太多所谓的情分本分。
“想都不要?想,”傅以砚直接说。
程沂微微睁大眼?睛。
他看见傅以砚轻笑地看着他:“你该祈祷我不要?落井下石。”
“如果他那个同母异父的私生子哥哥,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把他弄死,我真的很难忍住不推他一把。”傅以砚慢条斯理地说。
“傅以砚!”程沂捏紧双手,忍不住低吼。
傅以砚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表情。
“程沂,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乐于助人的圣人?”他反问。
程沂也渐渐冷静下来,他知?道,傅以砚说的没错。
傅以砚从来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圣人,上?辈子,他在商场上?就从不留情,那是哪怕不见血、也有人命的战场。
他昏了头?了。
“程沂,我希望你能知?道,我对你好,不是因为我善良,而是因为我在乎你。”傅以砚一字一句地说,“除了顾谨之,你有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我乐意至极。但哪怕我再?在乎你,我们的利益有时候也无法一致,比如你希望顾谨之活,而我则希望他再?也不要?回来。”
第一次,程沂在傅以砚身?上?看到了这样深重、毫不掩饰的残忍。
他才恍然发现,这么多年?,他好像真的被傅以砚温和的一面麻痹了,忘了自己原先对他的忌惮和恐惧。
但是他却?无法责怪傅以砚。
正如傅以砚所说,他从不是什么好人,他帮程沂的那些事情只是因为他在乎程沂。他帮了程沂这么多,程沂感?谢都来不及,更没有立场指责他。
程沂深吸一口气:“你不帮忙,我没有任何立场怪你,但是,至少……你不能害他。”
说着,他抬起?头?深深看了傅以砚一眼?:“你帮了我很多,我真的很感?激,我不想到时候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