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沂说得对,做到这个程度,他没有什么遗憾了。
接下来的几天,来看望程沂的学生一波又一波,有在读的学生,也有往届的学生,许多人来时已是中年模样,但还是撑不住眼眶通红。
程沂在傅家老宅呆了一个月,把他之前的课题写完了,交给学院。
一个月后,他去A大做了场讲座,能容纳五百人的礼堂也坐不下,后面台阶上也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写完论文、做完演讲,他好像了结了某个阶段的任务,那天,在从A大回家的路上,他突然跟傅以砚说:“我想出去走走。”
“去哪?”
“随便吧。”程沂说。
“你要一起去吗?”
身边的人转回头:“你要把我丢下?”
程沂笑了笑:“那就一起。”
……
头半年,他们去了许多地方。
但是半年过去,程沂越发越走不动路,后来他们就在一个依山傍水的村庄里住了下来。
身边除了傅以砚没有任何人,他们就在村庄里的一个院子里住了下来,和村子?里的老人们一起相处。
程沂一天比一天瘦了下去,到后面他浑身瘦得可怕,几乎只剩一把骨头。
经常很疼,疼了就吃止疼药,他疼得蜷缩的时候傅以砚抱着他掉眼泪,程沂缓过劲来还笑他。
他说,现在这疼也没什么,要是治了,更疼。
程沂走的那一天。
傅以砚原本是陪着他在院子里晒太阳。
程沂突然说,让他去屋里给他拿个毯子,他有些冷。
傅以砚进去了,程沂抬头看了看日光。
天气很好,日光倾城,整个村庄和山川都躺在日光里酣然安睡。
只是有些刺眼了。他低下头,又?看了眼身边的葡萄腾。
葡萄已经挂了果,紫得发亮,一个个圆溜溜地倒是看得喜人。
程沂嘴角漾开一抹笑,睡在了日光和葡萄藤下。
傅以砚拿了毯子走出门,看见程沂躺在躺椅上,好像睡着了。
他走过去,将毯子替他盖上,陪他一起晒太阳。
…………
傅以砚醒了。
他醒来后,恍神了好久,才终于意识到,原来那些都只是一场梦。
他确认了许久,先是打开手?机把时间看了又?看,又?觉得这样平面的时间太过于虚幻,又?猛地从床上下来,打开窗户。等阳光从窗户外灌进来,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他才终于有些清醒过来。
随后就是一阵莫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那些都是梦,至少……现在只是梦。
他拿起手?机,看着通讯录上程沂的名字,摩挲了好久,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
“傅以砚?你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程沂的声音。
傅以砚才在梦里度过了一年,梦里的程沂声音虚弱并且带着衰老,和现在这个声音不尽相似,但这一瞬间傅以砚却心中震颤,像是淹没在无根之水中的人终于找到了一块浮木,将成?路边饿殍的行?人终于获得了一捧甘醴。
“你在哪?”傅以砚问他。
他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干涩得可怕。
“在医院啊,昨天不是和你说过了?”程沂奇怪地问。
这几天他们轮流照顾苏宿,程沂对傅以砚为了苏宿也一直没有休息感到非常抱歉。其实他希望傅以砚别一直来了,苏宿毕竟只是他的妹妹,而他和傅以砚此生就算是朋友也只是关系一般的朋友,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他太多。
不过傅以砚坚持要来,程沂也不能赶人走。
“好,我马上来。”傅以砚说着,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