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副将,上次你放她出逃已领百军杖,怎地,如今再犯,罪上加罪,想领死刑?!”木副将并不硬刚。
温言好劝,极尽忠良:
“禀大将军,上次擅自违抗军令,领了军刑,末将这些时日来卧床修养,早已经痛定思过。”
“如今,是万万不敢再无法无天了的。”
“只是这次,”他看了看我,“末将不想让大将军强这女子所难,实在是为了大将军您着想——”
“哦?”青面獠牙熄了些火气,显出些兴趣来,“继续说。”
于是木副将继续娓娓道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恭恭敬敬。
“大将军刚刚也看到了,这女子性子如此之烈,强迫不就,竟然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戕。”
“大将军啊,咱们这是多少年才逮着这么一个医术超绝的大夫,充作军医啊。”
“如若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
青面獠牙迟疑,渐冷静了下来:“……这倒也是。”
木副将再接再厉:
“给她自由,让她快活,把她留着,未来可是不知能医救咱北疆多少的弟兄呢!”
青面獠牙:“……”
木副将:“再说了,人有生老病死,终经伤,终经病,大将军您就确定,您没有急切需要这女子的医术的一天?”
青面獠牙:“……”
“行了,阿影,别说了,我懂你的意思了。”
木副将笑嘻嘻,继续最后的循循诱导。
“大将军想要女色,又不愿沾染军|妓|营的脏,那可以到治下城池里找么,指不定就能找出一两个如王姑娘这般野性妩媚的呢!”
“……”
“……”
“……”
他们走了。
我瘫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槽!……”
“槽!……”
“槽!……”
“槽!……”
“槽!……”
崩溃式的国骂连连,修养全无。
“老子到底招谁惹谁了!”
“你没招谁惹谁,”木影扶我起来,给我擦去满脸的后怕泪水,平静地道,“你只是怀璧其罪。”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既然如此,我郑重地思考了许久,做了个严肃的决定。
——那就把璧毁掉好了。
在太平时节,权势丰盈,我能感受到这幅皮囊带给我的种种便利。
但在这乱世,无权无势,无力自保,我只感受到了这皮囊带给我的种种威胁。
我寻了块铜镜来,打量着镜中女色惑人的影像,打碎了近旁的碟子,从一片支离破碎中寻出最锋利的一块,对着脸比划了起来。
嘶——这得多疼啊……
我在心中麻木地想,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满脸伤疤的血淋淋惨状。
哪个女子不爱美呢?
但虚荣心的重要性,总还是次于人身安全的。
想起这段时日来因这幅皮囊而受得无端灾祸,我不带丝毫犹豫地划了下去。
“你作甚!”
一枚小石子激射而来,正中手臂的麻穴,碎瓷片当即掉落到了地上。
我面无表情地弯下腰去,捡那碎瓷片。
木影快步走来,用力捏住了我的手腕。
“纵然想不开了也不必这般作践自己!”
“我没想不开,”我对他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想得很开,我在用自己的方法保护自己。”
“……”
他以为我疯了,自|残。
叫了几个仆侍进来,将满地的狼藉打扫干净。
我蜷缩在角落里,木然地看着他们的动作,少顷,帐内归于寂静。
他来到我跟前,慢慢地蹲下,看着我历经剧烈的应激过后,麻木混沌的样子,叹了口气。
“今夜你先留在我这里吧,至于你以后的去归……我再找大将军协商协商……”
“如果青面獠牙执意令我回中部营区,你会遵命么?”
“……”他默了好一会儿,摇摇头,老实地道,“我也不知道。”
“能拖多久拖多久,今夜你能先留在我这里就好。”
“……”
“……”
“……”
连留在他这里的今夜,我也是难得安稳的。
——半夜三更的时候,木影被我野兽般的嘶嚎挣扎声惊醒了。
他将我从噩梦中扯出,看着我浑然无觉的满面泪水。
“我又梦到他了,”我喃喃地对木影说,“……他近乎废掉了我半条命……”
“……哥,要实在不行,你把你那剑借给我用用成么?”
指不定,在这里死了,我就能回现代呢。
木影的神态中隐忍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心与怜悯。
“……”
他忽然抱住了我,力道之大,近乎要将我揉碎进骨血里。
我听到男子音色低低地对我道:
“明个儿我给你在西北营区设一处单独的军帐,安排人把你在中部营区全部的物什都搬过来。”
“你以后……就在我的照看下生活吧。”
“那青面獠牙呢?”我喃喃地对着凄冷的空气问,“哥,你打算怎么跟他交代?”
木影:“……”
看似确定,实则根本没有把握地犯险道。
“……我与他乃发小,想来……就算是再领顿军刑了,他总也不至于真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