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我长得太阴柔了,人畜无害,像个美丽的弱女子。”“背地里,不少厮侮辱性地称本将为小白脸。”
“虽然这挺使我烦恼的,但时间长了,本将反倒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一些自以为是的傻|雕,居然真还就以为,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就真的人畜无害了。”
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放到了我的枕头旁,今晨,他没有将面具戴上。
我能感受到面具的质感,应该是金属做的。涂料昂贵,纹理清晰。
一张白皙阴柔的面庞,忽然凑到了我的眼帘前。
顿时,满眼都充斥着他“无害”的模样。
“比如说军医你,昨夜之前,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啊?哈哈哈……”
我把眼睛闭上,把混沌的脑袋麻木地埋到衾褥中,许久,听着他渐渐远去的甲胄摩擦声,才敢慢慢地从床上撑起身子来。
下了床,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
拒绝了仆侍准备的早饭,面无表情地就要离开。
结果到门口就被交叉的长军刀给拦下了,军帐外的那两个军士低着头道:
“王军医,大将军吩咐过了,这段时日您都要待在主将帐中,不得离开。”
“为什么?”我面无表情地问。
军士答:“将军说,要物尽其用……”
“我是军医,我得去医治你们北疆军的弟兄。”我冷冷地道。
军士垂着头,低低地道:
“大将军说,您从来都不止是军医,……”
“……请不要为难我们。”
“我哪敢为难你们。”我麻木地道。
“……”
我回到了帐内,军区主将大帐,帐内以暗黑色为基调,以锦绘的屏风与珍珠的帘幕相重叠,影影绰绰,隔开了很多个肃重而微奢的空间。
我静静地躲缩在其中一处最小最小的空间中,将身体隐在阴暗的角落里,抱膝蜷成婴幼儿般的一团,无意识地盯着屏风上所绣的国疆奔马图,木木地发呆。
不多时,那军|妓拎着木箱子来了。
“姑娘,大将军下令,每日晨醒,必须得给您重新妆上一遍……”
“为什么?”
我抬起头来,木木地问她。
“大将军说,妆上更好看……”
我说:“哦。”
这种折磨持续了十数日之久,十数日之久,我没能走出主将军帐半步。
我被囚|禁着,折磨着,一应起居皆在帐内解决。
白天的时候就是愣愣地出神,木然地发呆,一发呆能发好几个时辰。
脑子里全然麻木混沌。
如果中途清醒过来了,意识到自己在发呆,那就自主回到发呆状态中,继续发呆。
晚上,晚上……
晚上不是发呆。
晚上一般情况下就是嘶嚎,撕咬,挣扎。
如此,浑浑噩噩的折磨,十数夜不休,仿佛要永无休止地循环下去。
直到某日清晨,军|妓例行来给我上妆的时候,我木木地蜷缩在军帐角落里,整条灵魂都被抽空了般,任她在躯壳上涂饰、动作。
忽然感到手心塞进了一个温热的东西。
“……”
那是个小瓷瓶,质感非常好。
给我上妆的军|妓,也就是那日使我魂牵梦绕的夜游牡丹——当然,现在她已不再使我魂牵梦绕了。
现在我看什么都是麻木不仁。
女人嗫嚅道:“对不起……我那夜夺去了你自卫的匕首……”
我木然地看着她:
“你在道歉,但你好像并不后悔。”
女人愣了下,并不遮掩真实的心绪,很坦然自己的恶行。
“是的,我并不后悔。”
“如果那夜我死了,我的妹妹也会沦为军|妓。”
“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把你推向深渊。”
“但是……”她默了默,“我愧疚。”
她使劲将小药瓶往我手中塞了塞:“这个药,我一直都在用,给你,应该也能治你身上的……某些伤。”
“我不要你的药,”我木木地说,“我要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她说:“沐踏歌。”
“好,我记住了你,沐踏歌,”我木木地道,“待我重归自由,出去了这个营帐,我就下令杀了你。”
我是地位尊崇的军医,她一个下贱的军|妓,不过是蝼蚁。
我杀她,北疆军区不会有任何军人有任何异议。
名沐踏歌的军|妓咬了咬唇,没再说什么。
例行把我妆饰得野性而妩媚。
拎着画妆箱,低眉顺眼,临行之前,小小声地再三嘱咐:
“这药你一定要用,否则如此连日地受强,对身子的伤害会很大的。”
我看着她婀娜远去的倩影,没什么表情地将小药瓶放到脚下,一点一点地碾,将小药瓶踩得支离破碎。
我已近乎被青面獠牙折磨疯了。
我没想到她一个军|妓,竟能有如此大的能量。
傍晚的时候,沐踏歌又来找我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问她,北疆主将的大帐,未得军令而擅入者,格杀勿论。
她哪儿来这么大的能耐?
她来不及多说,神情仿佛很着急的样子,催着我赶快动身。
“我知道你有一个喜欢很久的副将,他的名字叫‘木影’,对么?”
我身形一震。
自从随凯旋的军队回归北疆军区,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木影了。
因为私放我逃跑的缘故,他犯了对抗上级军令的重罪。
回到军营就领刑去了,至今生死未仆,下落未知。
“他还活着?”我一改混沌久矣的麻木,难掩悸动地问。
“是,还活着。”沐踏歌答,“大将军对所有人都下了封口令,所以没人会回答你木影的去向。”
“但是我知道。我可以带你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