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我之前在木影颈部划血痕所测试出来的,他在这些士兵们当中,有着绝对的领导权。
他不将我这个“细作”当场格杀,其他士兵,没有一个敢出言质疑的。
当我将紧贴着自己颈部命脉的匕首交到他手中,他保下了我。
押我回军队暂驻地,打算向上位者澄清我的身份。
非细作,实一场误会尔。
回到暂驻地,暂驻地的大军却诡异地消失了。
空空荡荡的黑暗中,一点火光都没有。之前的饭食香气,烟火人声,尽成一片空寂。仿佛此地从未有军队存在过、暂作修整过。
情况很不对劲。
押着我的步兵小分队立马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木影作为头领,拔剑出来,一只手在朦朦胧胧的黑暗中打了个几个手势。
是战术手势,我看不懂。
军人们却立刻理解了,留下两个控制我,押着我藏到了角落里,其它则作左翼右翼两路,埋伏在了道路两旁的树丛中。
这片土地,从表面上,重归空旷安宁。
他们在等什么?
我不知道。
他们像野兽一样蛰伏在黑暗中,蛰伏了很久很久,虫子都爬到身上咬了,还一动不动。
终于,来了——
败逃的敌军流窜经过此路,张皇失措,宛若丧家之犬。
虽然慌张,但还算有序,惊恐警惕地巡睃四周,交流着不知名的语言。
我皱紧眉头,仔细地倾听,试图分辨出大概所属的语种。
当我还在专注于语种分辨的时候,屠杀,开始了。
人血的腥气,汹涌而起,卷在夜风中,直冲鼻腔。
非常非常地……恶心。
有兵器劈开甲胄,砍入人体的声音,我甚至,模糊地看到了……流出的内脏。
马赛克,马赛克,大片的马赛克。
“……”
“……”
“……”
我控制不住了。
我当场吐了。
蛰伏已久的“野兽”冲出丛林,在静谧美好的月夜下,在晚风浮动的山木中,上演了一场充满视觉冲击力的屠杀。
当这场一面倒的围剿落幕,我已吐到麻木。
一个浑身人血的武将提着剑走到我跟前,奇怪地打量着我狼狈不堪的状态。
“你这是什么反应?没见过战场?”
作为疆军,他早已习以为常。
“没见过,当然没见过……”
我喃喃地重复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是遵纪守法的良民,良民……”
羊羔般温驯的现代良民,哪见过这般原始野蛮的血腥。
在我们那个时代,自有一群负重前行的无名英雄,替我们将血腥挡在了外面。
武将,也就是木影,拍拍我的肩膀,道:“走吧,我带你去见大将军。”
他这一伸爪子拍,我肩膀上的衣物立刻留下了一个猩红的血手印。
我怔怔地看着这个血手印,他看着我。
“不好意思。”他以为我是在嫌弃。
其实不是,我只是头一次深切地感知到,我这是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乱世。
边疆。
人命如草芥。
“不必不好意思。”
“走吧,”我拉起他满是血渍的手,因此而将自己的手也染上了血腥,“木哥哥,叫你一声哥哥,待会儿你可得护着妹子我。”
“好。”他宠溺地应道。
穿过一段路径,到了主要战场,那里的情况才是真正堪称广袤的残酷,当然,也已经落幕了。
打扫战场的阶段,救治己方伤员,顺便找出敌方伤员,挨个给他们的心脏补上一刀,送苟延残喘的敌人上西天。
远远地,我见到了那青面獠牙的面具,在摇曳不定的火光中,晦暗不清。
手中握着一柄看上去就很重的兵器,似乎是戟?周围是一溜的残肢断臂、死尸。
说实话,此情此景辉映下,这青面獠牙的面具越发显得恐怖了。
木影带我在青面獠牙面前跪下,恭敬地行抱拳礼。
“将军。”
将军嗯了声,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抓回来了?”
“抓回来了。”
“那就充作军|妓吧。”
我当场脸绿了。
好在木影很靠谱,赶紧向上位者澄清。
“将军,误会一场,这姑娘并非细作,她外出,只因为身体患了病,想要采些药草而已。”
“这是证据。”
木影将从我身上搜出来的药草尽数呈上。
将军睁开眼睛,身体前倾,看了看。
大概是看不懂的缘故,随手招来一个随军的土郎中。
“不知大将军有何命令,指派老朽?”
“老人家,你受累,检查检查,这都是些什么药草,有什么功效。”
“是。”
上了年纪的土郎中眯着老花眼费力地辨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