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分钟的触诊完毕,宁教授转过身,摘下手套,吩咐她穿好衣服,他先走了出去。
郑叮叮坐起来,快速扣好胸衣,将棉T放下来,整理好头发,穿上鞋子下地,回到外面。
宁教授已经坐下,手持笔在郑叮叮的病历本上写着“3.2cm*2.6cm,形状圆形,边界光滑整齐,有包膜”。
郑叮叮坐下,耐心地等待。
“初步确诊是腺纤维瘤,不过你还需要做几个检查,尤其是B超,用来作为最终确诊。”宁教授开完单子,齐齐交给她,“做完这些后,拿着报告结果再来找我。”
郑叮叮接过单子,说了声谢谢,正低头仔细研究上面的检查项目,余光瞟到了宁教授摘下口罩的脸,她一怔—没想到口罩后是这样一张脸。
非常英俊的男人,五官精湛,眼眸清锐有力,鼻高而挺,唇线优雅。
还有些面熟,似曾相识。
电光火石间,郑叮叮想起来了,去年七夕情人节前的一次同城交易,她亲自送货给一位客户,当时在天水苑的门口,他坐在黑色的保时捷里,摇下车窗,抽出两张一百给她,她找不出零的,因为事先和对方说好了,一共是一百□□十元,让他自己准备好,没料到来了目的地,他还是没带零钱。
“不用找了。”当时他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礼品袋,语气无所谓,“当是你的跑腿费。”
没想到时隔半年,她竟然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合重遇他。
宁为谨坐诊的时间是每周的周三和周五。
周五的时候,郑叮叮带着报告结果来复诊,正好赶上宁为谨在隔断间后为某个女病人做检查,隔着一扇门,她清晰地听到女病人断断续续的声音:“宁医生,你轻一点,慢一点,我有点痛……”
郑叮叮被那腻歪的声音雷到,无声地睁大眼睛,随即当做什么也没听到,将病历本放在办公桌上,等待候诊。
等待的途中郑叮叮和宁为谨的两个女实习生聊了一会天。
“宁教授很厉害,是我们市第一个在28岁破格晋升教授的医生。”
“他最近帮忙代课,每周要去医学院上课,那些学生当他是偶像。”
“他很厉害,去年创下lumpe手术成功率最高的医院记录。”
郑叮叮刚听完她们对宁为谨的溢美之词,隔断间后的宁为谨和女病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来,她看了一眼那个女病人,是个上了年纪,身材瘦削,穿着华贵的女人,走出来后嘴上还不停地说着自己的症状,情绪很焦虑。
宁为谨给她开了检查的单子,她接过后笑着说谢谢宁教授,然后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
轮到郑叮叮了,她递上报告结果,宁为谨接过后认真地看,过了一会说:“和初诊诊断结果吻合,是纤维瘤。你的情况很符合手术适应症,不过依照结果,瘤体大小超过了2cm,传统手术比微创来得好。”
“能不做手术吗?”郑叮叮说,“我听说这个纤维瘤可以吃药,就是保守治疗,好像效果也不错。”
“单纯靠吃药效果不会好,消除肿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非手术彻底割除,不能避免它会继续长大,或者发生其他病变。”宁为谨一字字很清晰,虽然语气不重,但听起来很有权威性,“你确定自己能承担这个风险?”
“……”郑叮叮默默地摇头。
宁为谨将B超报告塞回档案袋,打开她的病历本,拿起笔行云流水地写了两行,没再说话。
他写字的时候,郑叮叮看着他,窗外的阳光正好直射进来,镀在他的侧脸,他侧脸的弧度近乎完美,睫毛纤长安静地下垂,有棱有角的下颏折射出一道浅浅的光,看起来很神圣。
氛围很安静。
直到宁为谨合上病历本,递还给郑叮叮,才再次开口:“你需要做手术,越快越好,后面两周我有时间,你可以选择其中一天。”
“是你,你给我做吗?”郑叮叮确认。
宁为谨看了她一眼,语气听起来有点冷硬:“对,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郑叮叮心想不管怎么样,他看起来很专业,值得信赖。
这一天,郑叮叮走出门诊,手里捏着一张宁为谨的名片,上面有他的联系方式,她看完后将名片塞进皮夹。
直接回了公寓,郑叮叮洗了个澡,打开笔记本后更新了一下自己那个杂草丛生的网店,并发了一个通告:从XX号到XX号暂停营业。
郑叮叮是一个玩具设计师,就职于雅趣文化创意有限公司,她白日工作,兼职开网店,网店出售的是她原创的手工作品,生意一直不好,一个月赚不到十块钱都是常事。
但她从没想过放弃,这家网店算是她的一个童趣世界,连名字都很可爱,叫做“萌萌哒”。
此刻,她翻开了交易记录,去年8月12日,七夕情人节的前一天,有个昵称为“湛蓝的一天”的亲订购了她的一款“玫瑰流沙瓶”,交易价格为189元。
那应该是宁为谨送给女友的生日礼物吧,郑叮叮默默地猜测,对了,他的女友完全不介意他的职业?毕竟他每天要动手摸很多女人的那个部位,任何一个正常的女朋友都不喜欢男朋友每天都在做这样的事情吧?
想起那个短发实习生别有意味的台词:“被他服务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
郑叮叮感觉后背又爬上了一层鸡皮疙瘩。
退出网店,她打开了自己的私人日志,在上面记下:我和mr.纤维瘤相遇了,它是圆形的,有3.2cm*2.6,大概和黄豆差不多大小,还挺可爱的,不过为了防止它无止境地长大,变质,必须将它割掉,我现在担心的是,麻药退后,会不会很疼?
写完后,郑叮叮又随意地翻了翻以前的日志,不无例外,一行又一行,都跳出一个男人的名字,非常好听的名字:陈珣。
这么多年,她为了这个男人,在这个日志上写下了无数的文字。
一个半月前前,陈珣去了N市,再没有联系过她,虽然他说处理好那边的事情后会立刻回来,但她从他做出的决定得知了一个事实,他放弃了她。
实际上,她被甩了的这个事实,隐隐地存在于潜意识中,照例说她早该有心理准备,但此刻却难得地陷入情绪的最低谷,她慢慢地拉回页面,认真地敲了一句颇有哲理的话:
“肿瘤能用手术刀割除,那回忆和感情呢,谁知道它们究竟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