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赶忙放下背篓,寻思爷爷难道要带自己去传说中的小园子。自打记事起,他就知道这老院子里有这么个小园子,全家人都对此守口如瓶,不足为外人道也。可他长这么大,却从未进去过,事实上,连他父亲宋昊都没进去过。爷孙二人来到屋子后院一片小地方,只见在荒芜的草丛里,立着一个不显眼的石台,有二尺多高,亮如明镜,硬似铁板。石台上竖起一个半尺多长的矩形阁子,似朽木,若神龛。宋观停下脚步,郑重道:“爷爷大半辈子收藏的医药书籍都被你翻遍了,对了,一年前给你的那本羊皮纸残卷,你看的如何?”
宋辞回道,已经铭记于心,滚瓜烂熟了。宋观点了点头,暗忖道:“宋昊好为人师,当年不愿子承父业,不习医药之术,而是去做了个默默无闻的教书先生,而赤子又是如此,不听他爹爹的谆谆教导,不顾良苦用心,反而对采药一行情有独钟,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都是造化弄人,不过,这父子俩都算是给老宋家增光添彩,一个是教书育人,一个能救死扶伤,都是光耀门楣之事啊。”
宋辞隐隐约约地察觉到哪里不对劲,爷爷今日一反常态把自己带到这里,莫不是要传授什么修行之法。这时,宋观又扭过头意味深长地望了孙子一眼,就伸出两只布满皱纹的大手,掌心对准方阁,把手放了进去。
“嗤嗤”
眨眼之间,爷孙二人便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但见一望无际的药圃,绚丽多彩、错落有致,像是切开的豆腐,一块块;恰似插好的禾苗,一株株。苍翠欲滴,芬芳馥郁,当真是光怪陆离,别有洞天。看到眼前的一切,宋辞瞠目结舌,道:“不是在做梦吧,好美啊!爷爷,这是哪里?”
宋观和蔼可亲的脸上挂着微笑,道:“这里就是药园啊,是我的师父留下的,这里面种植着七百二十种灵药,对应着人体的七百二十个穴位,就是你在羊皮卷上看到的那些花花草草。”宋辞喜不自胜,忙道:“爷爷,您怎么不早说,那样我就不用那么费劲地去山上采药了!”说完,又是一阵嘀咕,想到自己这几年上山采药吃的苦、受的罪,更加郁闷。
“傻小子,这里的药草都是人为种植的,虽说含灵,怎么比得上造化自然中原始野生的,再者,让你上山采药,也是一种历练,你不要觉得自己走了冤枉路,难道你就从没想过,这几年上山采药,你为何从没遇到过虎豹豺狼,也不曾被毒虫咬伤?”宋辞听了陷入沉思,的确如此,自己每逢翻山越岭,总能听到兽吼禽鸣,让人不寒而栗,可那些凶禽猛兽却总与自己有些距离,不能不感慨运气好得有些不合常理,难道真的有神灵庇佑。
“你摸一下自己的后背,是不是觉得有些异样?”宋辞惊诧,忙把手从脖颈伸进衣襟里,果然觉得隐约有种摩擦质感,像是抚摸花瓶上的纹理。“你这孩子刚一出生,爷爷我就用古木针,蘸取百种药材泡制的陈酒,给你布下了玄文,这种灵药性的玄文,虽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却有着极强的保护防御功力,方圆十丈,猛兽望而却步,毒虫避之不及,这样你上山采药,才能安然无恙,毫发无损啊!”
宋辞恍然大悟,又想起来今日在山上的惊魂一幕,那条花斑长蛇看到自己后,张牙吐舌,不过是在虚张声势,那只蛇鹫想必也是在猎物的诱惑下才铤而走险,这一切都归功于脊背上的玄文,原来精通医术,就能有这么大的神通。“孙儿,来伸出手掌,我给你掌心布下玄文,以后,这药园就交给你了。但切记不可把这里的药草带出去,也不能把外面的药草带进来。否则,就会引火烧身,万劫不复。”
宋辞使劲点了下头,又将爷爷宋观说的一字一句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祖孙俩就进了药园中的其中一间竹舍。这些竹舍有用来炮制的、有用作存放药剂的,还有当作试验用的,诸如此类。宋观从衣襟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古木针,以及盛放药酒的小瓷罐,让孙子忍着灼热与刺痛,一盏茶的工夫,就给宋辞的两只手掌布下了玄文,自己手上的玄文也随之消失了。
“这玄文和掌纹竟能近乎重合,果然巧妙。”宋辞心里美滋滋的。大功告成,祖孙二人又来了一番促膝长谈,方才离开了药园。仿佛是大梦一场,又是眨眼功夫,祖孙俩便回到原处,宋观方站稳身形,就一把将那矩形阁子摔得粉碎,而后双手合十,朝天叩首,沉吟起来。此举吓了宋辞一跳,但见其庄严肃穆的模样,也不敢打扰,只是静静守候着。少顷,宋观才从地上起了身,宋辞见状忙伸手搀扶,对此尤为不解,正要询问个中缘由,宋观却讳莫如深,只说天机不可泄,迟早会拨云见日,水落石出。老者的脸上浮现出慈祥的微笑,长舒了口气道:“乖孙儿,从今以后,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想进药园,便只须怀揣羊皮卷,双手合十,就可遂愿。”
不多时,宋辞辞别两位长辈,取下竹篓里的紫地榆,背上剩余药草离去,不消片刻,就来到自己家中,只见院里有几片光亮,其中一片是从堂屋里照射出来的。“这么晚了,爹爹应该已经回来了吧,要是知道我今天采到了一株灵药,会为我感到骄傲吧,会不会从此以后,就不再反对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宋辞想到这,少年也识得愁滋味了。
果不其然,堂屋一侧木椅上,正襟危坐一位中年男子,只见是:皓齿朱唇喷薄书生意气,龙眉凤目彰显大将风姿。白衣寒门有黄卷青灯,古道热肠无今生前世。文质彬彬,相貌堂堂,正是其父亲宋昊。宋辞又怕回家太晚,而被父亲责怪,就偷偷溜进自己房间,躺在凉席上,手指摩挲着怀里的白色香囊,兴奋地翻来覆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进入阔别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