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瀑。
顾听茵落后沈知谨半步,偷偷拿出手机,给司机发了短信,让他不用来了。
沈知谨回头看来,便瞧见她匆匆藏起手机。
这时候大多数家庭还是用的座机,能用上私人手机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顾听茵快步走了过来,又往外面看了眼,似是有些担忧,漂亮的眉心微微蹙起:
“雨下的好大啊。”
真好啊!
她巴巴看向他,似是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大的雨,让你送我回美院,多不合适啊。”
本打算送她到校门口公交站就离开的沈知谨:“”
他撑起伞。
“走吧。”
她又看了眼下着的大雨,将背包紧紧抱在了怀里,一步钻入他的伞下。
距离突然拉近,一股清甜的淡淡香气弥漫,混杂在这雨汽中,猝不及防地占据他的呼吸。
他从来没有跟女生同撑过一把伞,也从未与女生有过这样近的距离。
几缕柔软的发丝拂过他的手腕,带起些微的痒意。
他握着伞柄的手微微收紧。
雨落在伞上,噼里啪啦作响。
两人共用一把伞,本来就比较勉强,何况雨这么大,何况——他们中间还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顾听茵的左肩很快就落了几滴雨。
她侧头看了眼。
沈知谨察觉到她的动作,手腕微动,黑色的雨伞便倾斜到了她那边。
一阵急风吹来,她脚下一滑,惊呼一声,差点跌倒在地。
情急之下,她连忙抓住了旁边少年的胳膊。
温热的触感从隔着薄薄的衬衣传来。
这感觉很陌生,他下意识蹙眉。
顾听茵长舒口气,庆幸地抬头:
“还好没摔倒,要不然——”
看到那少年微微蹙起的眉头,她后知后觉,自己还抓着人家,连忙松开。
“不c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他不喜欢她去蹭他的课,肯定更不喜欢这样的肢体接触了。
分明她已经松开了手,可她碰过的地方,不知道为何,还带着灼烧的温度。
无法忽视。
可她的力道其实并不大,掌心也很软——
沈知谨恍然惊醒。
他在想什么?!
顾听茵看他好一会儿没说话,眉眼微沉,心下紧张起来。
他这是又生气了?
沈知谨错开了她的目光。
“你这样抱着背包,站不稳。”
她愣了下,小声喃喃:
“可是这里面的书是我才买的”
《通俗天文学》
他顿了顿,终于道:
“那就跟紧点儿。”
她眼睛一亮,尽管已经在努力克制,尾音还是带了一丝无法遮掩的欢喜:
“哦。”
她又往他身旁靠近了些。
沈知谨正要走,忽而感觉到了什么,垂眸看了眼。
一只细白的小手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顾听茵奇怪问道:
“怎么不走了?”
不是让她跟紧点儿吗?
沈知谨:“”
他抬腿向前走去,胳膊上还挂了个小姑娘。
好不容易来到校门口,她低头看了眼,裙摆已经湿了,还溅上了斑斑泥点,此时贴在她的小腿,很不舒服。
还冷。
她小小打了个哆嗦。
来这边的时候,哪儿想得到会下雨?
沈知谨微微侧头,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公交站了,终于还是抬手拦了辆出租。
从西京大到西京美院,其实不算远,自行车半小时左右。
两个校区的学生彼此之间往来也很多。
但沈知谨在西京大待过三年之久,今天却是第一次来西京美院,而且这一来,就直接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雨不停,他就只好一路把人送到了这里。
“今天谢谢你啊!”
顾听茵站上台阶,冲他挥手。
沈知谨淡淡应了声,转身就要走。
“等等!”
顾听茵又叫住他,这才看到他的衬衣右肩部分几乎已经湿透。
薄薄的衣衫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劲瘦挺拔的身形。
她一愣,本以为自己身上已经够湿了,谁知道他竟是更——
但他眉眼清淡,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她心里像是被什么揉了一下,眼看他要走,连忙道:
“你还没跟我说你的名字呢!”
她好像对他的名字格外执着,哪怕早就知道,也一定要听他说。
他回头看来。
她眼睛润泽明灿,就那么望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
“沈知谨。”
她唇角扬起笑,梨涡若隐若现。
“顾听茵!”
她的声音在雨中也如此清晰,
“我叫顾听茵!”
她当然知道他的名字,可她想认识他,不是从任何人的口中,不是从任何报道与新闻中。
她要他自己告诉她。
这样,她便也能顺理成章地说——
沈知谨,你好,我是顾听茵。
那天过后,顾听茵果然没再出现在他的课上。
物院一众人等哀叹不已。
上课那么无聊,好不容易有漂亮妹子来,结果还被沈知谨无情赶走了。
这上哪儿说理去!?
可偏偏这人是沈知谨,他们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流泪,偶尔偷偷投递几个哀怨的眼神。
沈知谨的生活又恢复了一贯的规律。
看文献,做实验。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那个雨天,似乎也与过往的每一个雨天并无不同,被他淡忘。
“师兄,去吃饭吗?”
孔文瀚一边将实验记录册合上,一边问道。
沈知谨摇摇头。“我等这份数据跑完,你们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