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明白了!”筱霜忍着笑?,踩着轻快的步子出门。
攸宁也很愉悦。以前真的没想过,三夫人居然也能正正经经帮到自己的忙。
她这边的人手再得力,也得把消息打听清楚,梳理明白才告诉她,总要等上几日。而三夫人所?说的那件事,足以让她断定宋宛竹是个不安分的,为了嫁的风光,怕是没少与人勾三搭四。
当然,以宋宛竹那个德行,对付男人应该是很有一套的,男人就算不能得手,也说不出她什么不好,甚至一直念念不忘。倒霉的也只有三夫人的堂弟那一类,只能暗地里说声晦气。
在攸宁看来,宋宛竹比唐盈更可恶。
她也就是在生涯路上摔了个不大不小的跟头而已,奕宁所?受到的创痛,却是有生以来最重的。
自断前程、呕心沥血扶持出来的深爱的男子,有一日你却发现,他是如何也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心里该有多?恨?
如果奕宁平静一些,身体好一些,攸宁也就把一些是交给她亲力亲为了,偏偏实情不允许。奕宁看到宋宛竹恐怕就火冒三丈,真气出个好歹就不好了。归根结底,在奕宁那边,症结是林陌,等到精气神儿缓过来,整治他才是正经。
林太夫人问清楚别院的地址,入夜后亲自去了一趟。
宋宛竹慌忙迎出来,毕恭毕敬地行礼,“来京城到如今,太夫人多有照拂,宛竹一生都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宋宛竹来到京城之后,派丫鬟连翘向太夫人那边递话。
太夫人看着叶奕宁就没顺眼过,又因这儿媳成婚一直无所?出,盘算着让儿子休妻另娶官家闺秀已不是一日两日。
早在林陌式微时,太夫人见过宋宛竹两次。在当时,便是高贵温柔没架子的大小姐莅临,印象颇佳,更何况,得过宋宛竹给过的一些好处——如今看是小恩小惠,在彼时却近乎雪中送炭。
太夫人那时就觉得儿子与宋宛竹很是般配,只恨他们母子命苦,没法子娶到那样的千金小姐。
宋宛竹离京前,特地向太夫人辞行,泪眼婆娑地说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再相见,您千万保重。
把当时的太夫人感动得一塌糊涂。
于是到了如今,宋宛竹一来到京城,便起了些心思,写?加急信件给林陌,问他的意思。
随后,林陌的心腹把安置宋宛竹的事情接了过去,做得滴水不漏,死死瞒住了叶奕宁。
可在今日、此刻,太夫人瞧着宋宛竹,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千里迢迢的,你从金陵独自赶来京城,是不是为着侯爷?”
宋宛竹微垂了头,轻轻地咬了咬唇,同时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扭扭捏捏的做什么?倒是说话啊。”再怎样,太夫人见过的高门贵妇、闺秀已经很多?,单说看气度做派,已非昔日眼界,对着宋宛竹那个样子,便有些不喜了。
宋宛竹一惊,飞快地看了太夫人一眼,再次屈膝行礼,“不瞒太夫人,正如您所言。当初只是想着,来京城再见您和侯爷一面,这一生也就再无憾事了。”
“……”太夫人眨了眨眼,心说眼下你也见到我们母子了,该张罗着走了吧?
宋宛竹继续道:“原先打算着要回金陵的,可是侯爷吩咐我,多?逗留一段时日,而且他已经与家父通过信。我……除了听从安排,也没别的法子。”
太夫人皱了皱眉,直接说明来意:“你住在这儿实在不妥,就算你豁得出去,我也要为侯爷的清誉着想。眼下侯爷刚休妻,要是哪个御史知道你住在他名?下的别院,不弹劾他才怪。虽然他是首辅举荐的人才,可与声誉相关的事,首辅也没有给他善后的道理。你这就收拾收拾,去我一个远房亲戚家里住下。”
宋宛竹猛然抬头,嘴角翕翕,弱弱地道:“侯爷他……”
“我已跟侯爷说了,他听我的。”只这么一会儿,太夫人就愈发瞧不上她的做派了,“你怎么动不动就装可怜?难不成在家里是庶出?也不对,庶出的闺秀也有好些大方得体的。”
“……”宋宛竹心绪非常复杂:我倒是想维持高贵温柔大方的做派,可你给过我机会么?眼下这是怎么回事?八字刚有一撇,就开始挑剔嫌弃起我了?
“你快着些,天色不早了,我赶着回府呢。”太夫人催促道。
宋宛竹脑筋急速转动起来:林陌孝顺寡母,言语间就听得出,那么这事情就真的是他同意了的,可她又怎么能住到太夫人的远房亲戚家中?人多口杂,传出闲话就不好了。她迅速拿定了主意,回道:“太夫人说的句句在理,我没有不听的道理。只是,现在想想,住到您亲眷家中也不妥,如此,我还是住回宋家在京城的宅院吧。”
太夫人心想,只想你别害得我儿子毁了名?声,怎么都行。她点了点头,转身就走,“那你看着办,是今日夜间还是明日赶早搬出去,都随你。”
宋宛竹称是,“我明日赶早离开。”心里已几乎羞愤难当:这是做什么?明打明地撵她么?记忆中那个对自己感恩戴德笑?容和善的妇人去了何处?
太夫人走出去一段,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又板着脸折回来,“你先前不是跟我说,在宋家的宅院住着不安生么?是为了这个才向我求救。眼下就没事了?能确信回去之后也能住得安生?你之前是不是在骗我?目的是不是为了侯爷回来,好与你见面?”
宋宛竹面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她再一次深深行礼,委屈地道:“太夫人明鉴,我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此次来京城,真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念想。以前考虑不周,我不论如何都不该搬来这里住下。眼下事有轻重,我不论怎样,都不该连累您和侯爷。我只有这个意思,您真的是多虑了。”
太夫人睇着她,好一会儿,没言语,转身离开。这女子不可靠,她想着,定要打听清楚她的人品,最好是有过不成体统的行径,那样的话,就算儿子再怎么另眼相看,也能打消与之成亲的念头。
说白了,如今她的儿子是怎样的地位?怎样的大家闺秀是不能娶的?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况且,唐攸宁是明摆着看不上宋宛竹。那等蛇蝎手段的人,尽量还是别招惹的好,要不然,没事就来一出给她难堪的戏,她不也只能受着?
是啊,她是林陌的娘也没用,所?得诰命可不是与儿子一样的一品,朝廷是因儿子的战功才给了她恩封,自然大方不到哪儿去。真论起来,在唐攸宁面前只有赔小心的份儿。
不成,和?宋宛竹的事情,真是越想越没好处,能免则免吧。
这边的宋宛竹心里气恼委屈不已,面上还要维持平静,命下人尽快收拾箱笼,自己则到了书房,写?了一封信,交给连翘,“你这就去见侯爷,当面交给他。方才太夫人她们也没见过你,事情并不难办。”
连翘应声离开别院,急匆匆雇了辆马车,赶往林府。
路上,后颈被人用手刀狠狠切中,昏过去之前,她才察觉到马车里竟已多了个人,正对她笑着。
周记当铺今日又有贵客相继登门。
自家的首辅夫人就不需说了,一位是如今风头极盛的济宁侯,另一位是锦衣卫指挥使杨大人。再就是一位闺秀,掌柜伙计都不识得,瞧着也无过人之处,猜不出夫人见她是为何事。
在攸宁的吩咐下,掌柜的、伙计做了一番安排。
宋宛竹走上二楼,心里七上八下的:昨日连翘出门后就没了踪影,到今早也没回去复命,偏生林太夫人派人催的急,她也只得带着下人离开,住回了自己的宅院。
刚进门,箱笼还没打开,就收到了首辅夫人的请柬,问她何时得空一见,有要事相谈。
她来京城的时间到底还很短,只知道林陌得以立下赫赫战功,是因首辅着意提携。眼下林陌休妻,首辅夫妇二人是何看法?是不是问过林陌之后,才起了见一见她的心思?
似乎只有这样才说得通。她父亲外放前也不过是个五品堂官,落在首辅眼中,不过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更别说会留意到她了。同理,唐攸宁忙着做毒妇再嫁,也没道理知晓她身在京城。
宋宛竹深缓地吸进一口气,警告自己切记要做到端庄大方,给首辅夫人留个好印象。
她随着伙计上到二楼,转入一个房间,抬眼打量,见有绾着高髻的女孩临窗而坐,意态随意,却透着说不出的优雅;样貌清艳如兰,目光澄澈无害,一身的清贵之气。
难道这就是首辅夫人?不可能。眼前人与她的想象大相径庭。
伙计在这时引见:“这位便是首辅夫人。”又对攸宁行礼,“夫人可还有什么想要的茶点?”
“没了。”攸宁和?声道。
伙计行礼退出。
宋宛竹这才回过神来,又定一定神,上前行礼,“宋氏宛竹问萧夫人安。今日能得萧夫人传见,实属三生有幸。”
攸宁立时就听出端倪:林太夫人没在宋宛竹面前提过她,对于此次相见,宋宛竹一大半的心思是存着乐观。
这就有趣了。
攸宁抬了抬手,又示意她落座,“贸然请你过来,是有些不大明白的事,要烦请宋小姐解惑。”
“夫人言重了,妾身自当尽力而为。”
“多?谢。”攸宁转头看向晚玉,“把人带进来。”
片刻后,连翘哆哆嗦嗦地进门来。
暮春时节,又是大半天的,就算闹天气,寻常人也不会觉得冷。
连翘却是不同,从昨夜起,便有寒意从心头、骨髓蔓延到周身。
她被带到了一个宅子,看到了一个半死不活……不,那是一个生不如死的年轻男子。
有人用非常冷静又温和的语声告诉她,那男子身上受了多?处硬伤,都是骨骼被人生生打断的那种伤,如今已经得了救治,等好的差不多?了,就照猫画虎地重来一次,知道他撞了大运寻到自尽的机会,或是活生生疼死。
连翘以前做梦都没想过,还有这等折磨人的酷刑,而且不是在刑部、诏狱、顺天府那种地方,是在隐于街巷的一个宅邸之中。
怎么样的门第里的人,才有胆子做出那等事?让她看那男子,是不是告诉她,她也会被那样折磨?她平时不觉得自己胆子小,遇到事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当即就因为过度的恐惧晕死过去。
再醒来,就不用说了,为了活命,甚至是为了能痛快地死,有问必答。
连翘飞快地张望一眼,便分清主次,上前跪倒在攸宁近前,却是拿不准对方的年龄,不知该怎样称呼。
“这位是我家首辅夫人。”筱霜适时地道——事情明朗之前,她们不可能先把攸宁的身份透露出去。
连翘心念数转,有些事当即就想通了:毒妇的名?声,在毒辣方面,真不是人们以讹传讹。但也有一刻的迷惑:明明是那样一个纯美如仙的人,怎么样才能做到这般的人不可貌相?
见到连翘后陷入震惊的宋宛竹这时候醒过神来,抬手指向她,“你……怎么回事?”因着预感不妙,即刻就补了一句,“昨日不是就把你打发出去了么?”
连翘垂了眼睑,想着这样倒也省事了:我这还没怎么着,你就先记着与我撇清关系,那就更不能怪我为了保命实话实说了。
攸宁睨了宋宛竹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转向连翘,和?声道:“我想知道宋小姐待字闺中这些年,到底做过哪些事,你可否告诉我?”
“可、可以。”连翘语声低低的,有些沙哑,还有些发颤。
“那好,我问,你答。”攸宁道,“林陌是不是宋宛竹的意中人?”
连翘摇头,“不是。”
“你这个贱婢!”要说宋宛竹目前的头等大事,也只有与林陌的婚事这一桩,闻言如何能不起急。
筱霜晚玉同时报以一记冷眼,“闭嘴!”
“……”宋宛竹急得站起身来,又因着那两道过于锋锐迫人的视线,缓缓地坐回去。
攸宁只望着连翘,“何以见得?别怕,慢慢说。”
说话本就能缓解人的压力,连翘又早已知晓别无选择,再开口,言语就爽利且主动了些:“奴婢七岁开始服侍宋小姐,对她的心性还是比较了解的,当然,也少不得帮她蒙骗过一些人。
“或许是受长辈影响,她对男女之间的情意,自来嗤之以鼻,只想嫁得风光。
“林侯勉强算是个意外,让她为难了一阵:她看得出,昔日的林侯是可塑之才,如若能够帮扶,必将建功立业,然而她没有门路,帮林侯想了些法子,都没用。
“她私下里曾不止一次叹惋,说总不能为了一个男人的一张脸,就断送了这辈子的前程。
“正发愁如何断了来往的时候,她父亲被外放到金陵,她着实松了一口气,说这下好了,上天给了我现成的理由,此后再不需有瓜葛。
“奴婢和?一个丫鬟却担心别的,说虽然同是五品官,在金陵可远不及在京城。
“她就说,有什么好怕的?那边又不是没有高门,又不是没有能成气候的少年郎,娘家迟早会因我成为显赫的门庭。”
连翘的话告一段落,攸宁望向宋宛竹,眼中唯有厌恶。
这厌恶,确切来说是针对林陌的:他看中的就是这么个东西,偏生奕宁也看中了他。
委实一言难尽。
攸宁压下火气,喝了口茶,语气轻描淡写?:“虽然对有些身如浮萍的可怜女子不公,可我还是得说,以宋小姐的心思,托生在官宦门庭委实屈才了,你该去的地方是风月场合,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争一争一方花魁。现下这算什么?我既然知道了你的底细,不要说你妄想做一品军侯夫人,便是做哪个官家子弟的洗脚丫鬟,我也容不得。”
宋宛竹立时跪倒在地,“请夫人明鉴!那丫头根本是因着嫌我苛待于她,记恨在心,才百般污蔑于我。好端端的,我怎么敢生那些荒唐心思!”说完,用帕子试着眼角已沁出的泪。
“原来你也知晓,有些心思荒唐。”攸宁由着她装腔作势,对连翘道,“在金陵时,郭家公子、武安侯两桩亲事都没成,是怎么回事?”
宋宛竹已没法子掩饰情绪,满脸惊骇地望向攸宁。怎么回事?她怎么连这些都知晓?难道是萧府三夫人说了什么?不应该啊,当时跟郭家亲事作罢,不是顺顺利利的么?不,不是萧家先得知了什么,而是连翘这贱婢已将她完完全全地卖了出去。
不能再让连翘说话了,不能让她说出在金陵的那些事。
“你这污蔑旧主的小蹄子,我索性将你杀了,一命抵一命也就罢了!”宋宛竹这样厉声呼喝着的时候,手已飞快地拔下头上金簪,向连翘扑了过去。
筱霜即刻把连翘带到身后护住。
晚玉在同时上前一步,稍稍抬腿,给了宋宛竹一脚。她真没怎么用力,宋宛竹却当即一声惨呼,跌摔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红包复读机】
正分评一概赠送小红包~上章红包已送出~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abrina10瓶;
么么亲爱哒!(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