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广一脸吃了苍蝇的样子,不愿上前。
边上的人便哄笑道:“赶紧上去,校尉喊你呢,你得人钱财,叫你上去你都不肯?”
“不上去是我儿子。”
“快快快。”
这给人讲课,不是会几个字就行,做老师的,还得有点方法,才能教出好学生。
而现在……这便是趣味性,或者说,这是分化的策略。
原本勇士营上下都是一体的,同仇敌忾,若是有人对勇士营的人不客气,这勇士营的人便异常的团结。
可陈凯之却是用做游戏一般的态度,反而使大家都希望看张广出丑了,更愿意和陈凯之站在一起,逼迫张广写字。
张广在大家的催促下,只好耸拉着脑袋,接了碳棒,思考了很久,才歪歪斜斜地写了一个陈字。
陈凯之见他竟没有写错,忍不住道:“写得很好,奖励一个蛋。”
“啊……”张广呆了一下,其实他看着自己狗爬一样的字,还有一些不好意思呢。
谁料陈凯之这般鼓励他,他顿时觉得面上有光了,神色一换,趾高气昂地朝着下头的人道:“哈哈,老子也会写字了,来啊,你们方才不是起哄吗?你们来写写看。”
其实有不少人,昨日是认真记下了这个陈字的,毕竟只是一个字而已,也不算很难,于是有人道:“我来写,我来写。”
那些没学会的,心里反而心虚了。好在有张广做了示范,于是忙朝木板上的那个字看,生怕再记不住,到时被拉出来丢人现眼。
陈凯之又点了几个人名,众人一一写了,虽都是歪歪扭扭的,竟也没什么大的差错。
陈凯之便在木板上,又写了这个字,方才道:“这陈,固然是我大陈的国号,可这陈,也有陈旧的意思,《广雅》中有言,陈,列也,就如故事之中陈兵布阵一般。”
陈凯之讲完之后,又拿着炭笔,在板上写下了壹、贰、叁、肆、伍五个字,接着道:“今日我们学五个字,五个字你们看着很难,可用着的时候却多,比如方才张广就得了五两银子,这个五,便在这里……”
陈凯之显得极耐心,尽量使自己所说的风趣一些,待讲完了这些,才道:“明日在讲完故事之后,我要考校,大家可要记仔细了。”
接着,他让一个仆役开始发放一根根的竹片,这山上到处都是竹子,让人削了之后,陈凯之请了人专门在这竹片上写下了今日要教授的五个字,一一发放之后,陈凯之笑吟吟地道:“这山上,乃是本官的宅邸,不过最近杂草丛生,一直希望有人能够清理一下,有人愿意帮忙吗?”
这些官兵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虽只是两天的时间,却足够令他们真切的感受到陈凯之和别的官的不同了,别的官满口都是纲纪,而陈凯之呢,却永远都是温和的样子,让他们上了山,说给银子就给银子,说发鸡蛋就发鸡蛋,不只如此,讲故事也是一流,原本也没说请大家吃面,可还是准备了热腾腾的面食,这面的口味,可比营中的食物要可口得多。
最重要的是,陈凯之的演义里,讲的都是他们祖先的故事。
而在陈凯之口里,他们的祖先一个个都是忠勇之士,最不济,都是铁骨铮铮,讲义气的汉子,每一次陈凯之讲到一个人物,便有人兴冲冲地跳出来,忍不住向所有人宣告,这人是我的祖先。
你看,荣誉感有了,现在陈校尉想找人帮忙,人家讲义气,你总不能不讲义气吧。
此时,那郑虎捋了袖子,兴冲冲地道:“这算什么难的,自家兄弟,不过是除杂草罢了,陈校尉是自己人,来来来,谁要走,就不是东西,是我儿子。”
这一次,再没人骂郑虎了,也有不想留的,急着想下山去耍钱,不过也不好意思下山。
其实陈凯之分明已经感受到了,在不经意间,大家已将陈凯之当做是同乡了,这是这些勇士营的人对陈凯之的认可。
陈凯之笑了笑道:“对了,还有一事,我讲授的这些故事,过两日要请书馆的人印刷出来,编造成册,兜售出去,自此之后,天下各个州府都知道这故事了。”
许多人的眼睛猛的都亮了,这是好事啊。
陈校尉真仗义。
其实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他们生下来,虽不是大富大贵,可生活都还算优渥,靠着祖宗的恩荫,至少可以在羽林卫里当差,所以这一辈子,都可谓是浑浑噩噩,天不怕地不怕,操练嘛,不太像样子,丘八出身,识个鸟字,这辈子唯一值得夸耀的,也就是自己的祖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