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如赵昂所预料的那般,经过上一次的失败,愿意接受关中各大世家联手号召的士人这一次却并没有多少。
这一次,天子可是公开选士,长安城中那些本就慕名而来的寒门士子就不说了,就算是那些之前响应世家号召而来到长安的士子,此刻面对朝廷直接越过世家,对天下士子群体的征召,也颇为心动。
迎合世家甚至不惜与皇权抗衡,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世家手中的举荐权吗?如今可以直接通过自己的才华来获得朝廷的任命,虽然有一定的淘汰率,但一些自认才学不弱于人的士人,又怎么甘心错过这次机会?
“太傅,此番我等派人游走长安各世家,联络士人之事,怕是难以奏效。”隔天,太傅府中,梁刚和另外几名负责联络之事的士人苦笑着看向杨彪。
“非是我等不尽力,之事此前之事引起了不少士人不满,似赵昂、钱兴等家族,更是直接拒绝,上次的事情让他们家族损失惨重,我等却并未及时给予补偿,是以……”另一人苦笑着看了杨彪一眼。
杨彪闻言,嘴里更加发苦,非是他不愿补偿,而是这事情对皇家商行来说,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行了,没有了赵家,还可以有李家、王家、田家,皇家商行手中掌握着大量拥有着丰富利润的东西,愿意与他们合作的商家太多了,随便掐断几家的商业合作,对皇家商行来说,没有任何损失,但对赵家这些仰仗皇家商行鼻息生存的家族来说,那简直是一个灾难。
杨家、司马家、丁家这些老牌大族虽然家大业大,但这一次涉及的家族有十几个,一旦赔出去,就算三大家族也吃不消,这些损失,足矣让任何一个家族瞬间清空所有底蕴,被打回原型,而且就算要陪,如何分配?这是个问题,最终,三家对此事都是闭口不言,而事先也没说过这些,赵昂这些家主也无处申辩,最终底蕴最浅的四家率先撑不住,负荆请罪,算是消了这一次祸事。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这一次这些小家族在杨彪等人派出的使者一开口,就果断回绝了,没有拎起棍子来赶人,已经是给了杨彪这些人很大面子了。
“太傅,这些人既然不顾我士人利益,甘心商道,不如……”一名谋士看着杨彪,眸子里闪过一抹阴狠之色,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不可!”杨彪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叹道:“此事是我有负于人,安可再出此下策,如此一来,岂非自绝于士人?”
先不说长安城治安,虎贲卫日夜巡视,有没有机会去杀人先不说,就算真的成功了,但长安城这么多士人,他们能杀几个?而如果被查出来,就算刘协不为难杨彪,杨家也将面对天下士人的怒火。
别看刘协能够顶住,那是刘协有足够的底气,人家不求你,而且也没有真的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士人们不满,也就集中在刘协开设书局的事情上面,但如果因为一己之私而擅杀士人,一旦事情大白于天下,就算刘协不追究,杨家衰亡也是时间问题而已,更何况,这么大的事情,刘协怎么会不追究,更大的可能是,顺水推舟把他给做了。
“家主,门外有人自称家主故人,求见家主。”一名家将进来,对着杨彪拱手道。
“故人?”杨彪皱了皱眉,他乃当朝三公,名扬四海,能称作故人的,几乎都是天下名士,自称故人却不肯透露姓名,也就代表着,此人身份不好透露,这个时候,会是谁?
“请他进来!”杨彪想了想,扭头看向梁刚等人道:“此番辛苦诸位了,且先回去休息,奇遇事情,日后再论。”
“喏,我等告辞!”梁刚等人闻言,连忙躬身一拜,各自退走。
很快,就在梁刚等人离去之后不久,家将带着一名中年文士进来。
“文先公,自洛阳一别,已有十数年不见,如今已位列三公,实在可喜可贺。”中年文士看着杨彪,微笑道。
“你是……”初时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待听对方话后,面色一变,厉声道:“许子远!汝安敢至此!”
当年冀州刺史王芬、沛国名士周旌等人因不满汉帝刘宏,而欲行废立之事,立合肥侯为帝,最终失败,王芬、周旌赐死,许攸却不知所踪,原本,杨彪以为许攸已死,后来才知,许攸竟然投入了袁绍麾下。
这件事,当年知道的人可不少,杨彪便是其中之一,然而却没有人知道,当时曾有河.南名士何隅连同许攸前来游说自己,杨彪当时可是默许的态度,如果当时这些人成功了,杨彪会负责安抚朝中大臣,迎奉新帝。
最终事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没想到今日竟然再见到许攸,这让杨彪心中震颤,生恐当年之事被许攸揭发,刘协虽然明面上对杨彪客客气气,但杨彪很清楚,这位天子想要办自己已经很久了,如果许攸将这件事情给捅出去,杨彪可以百分百肯定,天子一旦知道此事,会趁机除掉自己。
“文先公不请在下坐坐?”许攸微笑道。
杨彪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看着许攸一脸云淡风轻的神色,杨彪终于忍不住闷哼一声:“你来此所为何事?你可知当年所犯之事,足矣让陛下将你抄家灭门!”
“攸此来非为其他,而为太傅也。”许攸微笑着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陛下如今所做之事,相信太傅亦有不满,枉顾我士人之利益,此等做法,实乃自取灭亡!”
“陛下自有道理,何须你一佞臣来胡言乱语!”杨彪冷哼一声道。
“太傅真的如此认为?”许攸看着杨彪,叹息一声:“原本,攸以为,太傅也与我主一般,愿为士人分忧,如今看来,当今天子却也有些本事,竟然令太傅这等豪杰人物丧胆,只求苟活于世,失了胸中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