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时分晨星寂寥天边儿上一抹鱼肚白才露端倪。
桑源牵着马身上穿了一件皮甲系了一件黑披风抬手敲响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家门。
院门应声而开刘屠狗与杨雄戟已经站在院子里。
两人均是闭目而立鬓发已被初春仍嫌冰冷的露水打湿。他们的打扮一如进寨时的模样唯独额头那道竖痕显得格外鲜艳。
一匹白马与一头青牛老老实实地站在两人身后在暗淡的天光中有种凝固了的朦胧美感。
桑源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立在门外。
刘屠狗蓦然睁眼笑道:“桑兄弟跟二哥说说这打草谷的个中究竟。”
眼前这人站在门外的阴影中除去狭长双眼仍是极为深刻其余圆润的五官并不清晰。
桑源微微低头说出的话却不如何恭敬仍带着那股欠揍的轻佻:“打草谷只是军中爷们儿私底下流传的说法毕竟这词儿出自戎狄人之口沾染了无数周人的鲜血怨气。先登卫被扔在这么一个说死就死的晦气地界儿说好听点儿是作为大军斥候要将好钢用在刀刃上其实唯一的用处就是死之前能给朔方城的老爷们争取片刻备战的时间。”
刘屠狗与杨雄戟相视一笑:“原来如此不过总不会比当年绣春卫的处境更加险恶吧”
桑源嘴角上扬摇头道:“这可得分人除了新建的第四旗原有三旗里一旗余老大余老二出身马匪向来是欺软怕硬二旗的百骑长是个喜怒无常无从琢磨的魔头第三旗打草谷从来是一路向北是以每次的损失也最惨烈指不定哪次就回不来了。”
说话间寨西传来低沉的号角声原本静悄悄的街面上开始响起细碎的马蹄声。
刘屠狗翻身上马疑惑道:“如此乱遭遭的住法别说全卫一旗之兵都分散各处真要有强敌突袭岂不是要措手不及连人都凑不齐就被人各个击破?”
桑源嗤笑一声:“才说了先登卫不过是摆在最北边儿的活靶子还真想着杀敌立功了?先登寨里从来没什么令行禁止大家不过是搭伙儿过日子罢了真要有人攻寨自然是就近抵抗生死各安天命。都是死人堆里滚过来的老油子都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捅刀子什么时候必须互相依靠。三名百骑长你都见过了可曾见过一人佩戴有百骑长令旗?”
他骑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先登台的所在讥讽之色一闪而逝:“至于所谓军纪军法大伙儿之所以还愿意遵守无非是想活得更久些罢了。可惜总有些自恃过高的货色想把先登卫牢牢抓在手里死了也是活该。”
刘屠狗对桑源的大逆不道毫不在意他将这家伙从任西畴手里要过来并不是对桑源那点儿断情绝性的小把戏有多看重而只是单纯地喜欢对方身上的这种野性若真是可造之材二爷并不介意造就第二个杨雄戟。
这种信手落子毫不挂心的态度与他自己被老狐狸收徒的经历有直接关系其根源则是刘屠狗由绝对压倒性的修为实力而生出的气度胸襟。
以一介宗师屈尊百骑长刘屠狗既不觉委屈不满也丝毫没有视为儿戏。修为高又如何即便能杀光眼前这几十条汉子却得不到他们由衷的服从敬畏。
刘屠狗自觉灵感越发精进就越能感受到神通境界的遥不可及差的不是灵气不是功法亦不是天赋。
十几年的短暂人生能积累下多少真实不虚并为之深信不疑的感悟资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