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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父子上演温情剧,郑琰正灯下跟池脩之拨拉着算筹算家用。
“唉呀呀,怎么这么麻烦呢?”郑琰支起胳膊托着腮。
池脩之手指翻飞,摆弄着算筹,把手上这一点算完才回答道:“家事可不就是这么琐碎么?”做这些工作他比郑琰还要熟练,他自幼就是管着两边家庭事务,不似郑琰,杜氏、赵氏再锻炼她,也没有事无巨细全放手给她去做道理。
郑琰看了看手中册子,她建档意识比较强,事情多,当靠脑子也怕记岔了。郑琰道:“倒不如先去教坊招几个人过来顶一顶,眼下就是弄出人来,也要聘教习,一时半会儿也当不得大用。”
两人商量着蓄养家伎事情。
宴请奏乐是常有,池家没有家伎,郑家给郑琰陪嫁里也只有区区十人,又是歌又是舞,非常不够用。
池脩之道:“再两天就要请岳父岳母过来了,确实局促了。”怎么想,怎么觉得……老婆嫁过来之后是跟着吃苦了。
“还有你同僚们呢,不设伎乐,未免寒酸,这样很不好,”郑琰嘟了一下嘴巴,“还得有支能舀得出手曲子才行。”
池脩之捏捏郑琰鼻子:“家中还有古曲谱子,可惜不能用啊。”不流行了。
郑琰眼珠子一转:“歌舞就交给我好了!只是要再养上二、三十个人,我着实肉疼。不养又不行,好惆怅啊~”
池脩之手一滑,险些跌到桌子底下去了:“觉得不划算就不要养,教坊里每有歌舞,写个条子就能招了来,外面常以能请得到教坊司头名为荣,自家养不养,也没什么。”
“你怎么知道这些?”故作怀疑目光。
“大家都知道啊。”
“我就不知道。”
“咦?”
郑琰换了只手:“从来没人我跟前说这个。”
池脩之严肃地道:“很是很是,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纵使养了伎乐,也要好生看管,不许生乱。”
“哈?”
池脩之到底是世家出身,很多规矩都是精熟:“不可使子弟耽于享乐!”
郑琰点头:“我娘家那里是划了一个院子,不许伎乐擅出。待他们年纪大了,或留作教习,或给钱养老出籍。我们却是见不到。”
“岳父岳母想周到,咱们也这样办吧。唉,据说以前,祖上也是这样办。”
“成,眼下先请教坊,我这就着手寻些人来,慢慢教习好了。”
池脩之略有不好意思地道:“伎乐虽不是不传之密,也不是太张扬才好。”
“我省得,”郑琰又低头看了一下帐本,再看看满桌算筹,“帐太烦。”
池脩之道:“你不消算得太细,慢慢看他们有靠得住人,拔作帐房。叶氏父子忠心是有,以前没管到这么多事情,先让他们把老宅事儿管起来罢。”摆明了不会插手媳妇儿嫁妆。
“好。阿爹阿娘口味我知道,厨房也做得顺手。你要请些什么人,早早写了名字来,我看一看,能打听得到好,厨下也好有所准备才是。”
池脩之笑道:“他们这许多人里,有些是你知道,譬如郭八,你问五娘就知道了。还有些人,有酒就行,到时候把你娘子军们准备好,别让他们发酒疯就行了。”
郑琰一翻手,掌心朝上:“名单呢?究竟有多少人,我好叫厨下备食材。”
“我这就写。”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这才歇下。没有长辈指点帮忙,又勉强算得上家大业大小两口儿,实是忙碌得紧。郑琰总觉得哪有什么东西给疏忽了,一时又想不起来。
到了第二天,郑琰就让人舀着手贴去了教坊司,把日子给定了下来。头牌总是抢手,京城权贵总是多,不早早预定了,到时候就抢不到人。小两口名头也算好用,尤其听说了要请是谁,就算是被别人预定了,也要想办法给腾出来。
阿庆笑道:“相公名头可是好用!”
郑琰心中涌起淡淡惆怅:“我是嫁出去女儿,不能总倚着父母呢。”
阿庆闭紧了嘴巴。郑琰低头数着珍珠:“二十个装一小匣……”圆润珠子从手里滑落到匣子里。
她想起来是什么了!算盘!说起来真是丢脸,作为一个穿越者,上了数学课,头一个想到居然不是算盘,而是学会算筹。
“阿汤,你弟弟现哪里?”
阿汤上前道:“他还京里呢,娘子要用到他?我这就去找他。”
“先不急,他现还番上?”
阿汤与汤小弟早就商量过了,等郑琰安顿下来,阿汤就寻个机会,求郑琰把汤小弟给弄出来,不再服番役,投到郑琰门下当奴婢,姐弟这才是真团聚了。眼下是个不错时机,阿汤拎起裙子摆一跪:“他现是番上,我有一事,想求七娘。”
郑琰身边人都比较有分寸,听说阿汤有事相求,郑琰估计她不会提过份要求:“什么事?细细说来。”
不用细说,阿汤一句话就解决了:“我们姐弟都想投娘子门下,只是他还服番役,请娘子成全。”
郑琰笑道:“可是巧了,我正要用到他。”
阿汤松了口气,单一个木工,实没什么大用,一般木匠至少要两人合作,才能打造些略大木器,再不济也要带一个学徒,至如建房什么,都需要团队合作。汤小弟孤身一人,阿汤也怕郑琰不答应:“他除了木工,也会些雕工,不吃这行木头饭,做些粗使也使得,也认得几个字,做杂事也来得。”
郑琰看她着急样子,伸手拉拉她袖子:“起来,别急,我这不是答应了么?”
阿汤喜动颜色,又叩了几个头才爬起来。阿庆等都与她道恭喜。
汤小弟还京中,至少要把这个月劳役给服完才能出来,郑琰也就先不着急这个,对阿汤道:“正好,我近来也要宴请些人,席上请托是好办事。你弟弟先让他服完这个月役,也是善始善终。明天我要使人去京里送些瓜果,你就跟着进京,见一见他,也让他把手上活计收一收尾,不要有什么毛病留下。”
说一声,阿汤应一声,见郑琰再没别吩咐了,阿汤退下去收拾明天要回京行头。又从箱子里扒拉出块包袱皮来,包了一套男子衣衫并些鞋袜带给汤小弟。
阿肖道:“看她喜成那个样子,这回她弟弟来了,必要她们姐弟再请一回客。”
郑琰道:“也好,你们相互照应着才是正理。我还有一事要你们去做。”
阿肖阿庆垂下手来听。
“咱们家那几个伎人不够用,我要再买些人来,从小调-教着,十四、五岁就好,总二、三十人上下,你们给我管起来!”
“是。”两人齐声应下,阿肖才问:“那要拨哪一处院落让她们住?还要请教习呢,从教坊里请么?”
“东北角院子就很清净,要把那里看管好,不要生出事端来。教习事情,我与郎君商议了再定。”
“娘子放心吧,我们一定把事情办好。”
当下打扫屋子,择买伎乐不提。
郑琰又带着阿崔往厨房里走了一遭,拟了请娘家人菜谱,一切准备就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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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琰家里忙得热火朝天,朝上争吵却不如皇帝所愿地进入了尾声。这一回出来和稀泥居然是池脩之,他是中书舍人,也算有资格参与讨论。争来吵去,就把他给拎了出来。
他这回稀泥和得很好,提出了一个算是各方都能接受解决方案:诰命数量还依如前,一人做官,只封妻母,除非特例,不可加封于庶母——这是原来规定不变。如果嫡妻欲让诰命,可以,但是要减五等,同时,嫡妻诰命就没了。
各方眼看争吵无望,也都息了争吵心思,本来就不是为这个而争吵。至于秦越,已经被扔到一边了,因为会断案子池脩之说了:“法不溯及既往。”过去事就让它过去吧!
这样一个提议,各方都能提受,却让梁横非常难受!降五级!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一个庶子,如果你是正一品,嫡母是正一品,妻子是正一品,这都好理解。妻子让诰命于庶母,减五等,就只有从三品了。听起来不低是不是?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全国能混到正一品才有多少人?大部分人能混到个四、五品就算了不得了。正四品官,庶母只能做从六品……这已经不算是诰命,它不划算!
尤其是梁横现,他自己还九品上呆着呢,嫡母能沾一点光,生母想沾也沾不上。还有,谁家闺女不挑剔你,嫁你个庶子了,还要把诰命给让出来,人家图你什么呀?图你长得俊啊?
这不科学!
梁横恨得牙痒,但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个九品小官,又不机要,没有资格参加这样讨论。而且,自从他那篇不伦不类奏书上达天听之后,他顶头上司急得满头汗,勒令不许他胡来,还让人看好他。梁横不得不再次蜇伏了起来。
你以为蜇伏起来就算完了吗?你撩完了人家,说收手就收手,人家也跟你一块儿收手?美死你!
世家这才显出其强悍来。
因为梁横出头,世家开始怀疑詹事府集体素质,要求:重考试,当场考试!把詹事府低级官吏拉过来,让大家当场出题,合格了才能留任。
出人意料是,首先提出这项建议不是世家之人,而是袁曼道。作为一个正直人,看着朝堂上乌烟瘴气,他是痛心疾首。作为一个官场老将,他不是看不出来这一场闹剧究竟是因何而起。不行!已经废了一个太子了,不能再废另一个。
袁曼道评判人标准有二:一、有没有品德,二、对国家有没有益处。废太子开始也是个好人,袁曼道对他颇有好感,但是,后来废太子又举止失措,袁曼道失望之余,顾念国家稳定,也就装死了。现好不容易有了个太子,各方面看起来虽然不拔尖儿,倒也不失中平,就他了吧。尤其这一回皇帝吸取了教训,让郑靖业这个奸贼去扶太子,至少不会让太子那么容易吃亏。唉,老袁也被奸贼给骗了,以为废太子是世家主力。
不行,这个太子不能再被废了!袁曼道想维护太子,首先一个,就是要让太子无懈可击,尤其是他身边人,詹事府人,都不可以是小人,带坏了太子!
梁横表现,让袁曼道相当失望!这样一个头脑不清小子,回答对了几道考题,就被选了上来?不行,绝对不行!策论写得好,脑子里却没有相应礼法约束,必然要祸国殃民。
袁曼道言辞肯切地上了道奏书,世家跟着吆喝,太子气得跳脚。
皇帝召来袁曼道一番肯谈,袁曼道夷然不惧,他也上了年纪,动作略有些迟缓,说话也是慢悠悠:“圣人看那个梁横可以么?他太子身边已经有些时日啦。这样人,如果放到自己儿子身边,多留一刻,做父亲都要多担心一刻呢。”
皇帝道:“卿是好意,我自知之。只是此例一开,就怕有心人借此攻击东宫啊!”
“这只不过是大家关心太子,经此一事,东宫人是经过考验,再出纰漏,就是大家都看走眼了。圣人,要为太子把好关啊!”
皇帝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萧令先东宫里气得对郑靖业嚷:“袁曼道这是要做什么?!”
郑靖业一点也不喜欢梁横,对袁曼道又有相当了解,很和气地为老袁说了两句好话:“他这也是为了殿下好,由他提出来,总比别人提出来强。他首倡,他作主,才会真正地是考较,交给另外一个人,不定带偏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萧令先颓然道:“做个太子,可真难。”
郑靖业慈祥地安慰他:“承社稷之重,当然难。”
“可是,如果堂上他们胡搅蛮缠怎么办?”
郑靖业笑道:“殿下府中,有世家、有勋贵,亦有寒门之士。谁要想带偏,我只好把所有人都带偏了。”咱手上有人质,咱不怕,啊~
萧令先勉强地笑了。
郑靖业道:“要做大事,就不能怕事。事上没有十全十美,一帆风顺事情,殿下不要失了锐气。”
萧令先肃然道:“太傅说是。”
当场考验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一人考一个,由朝臣一起出题,当面问答,这就是个面试。所谓朝臣,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问上一问,一般是小朝会参与者,得是五品以上、或者像皇帝机要秘书、国子监这样专做学问地方知名学者,才能参与。
由于大家都还有正事要做,每天抽出一个下午时候,只考一个人,算算日子,回京城之前,绝对能够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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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上考着试,郑琰这里准备工作也就绪了,邀请了娘家人过来吃饭。郑靖业欣然同意,给闺女撑腰事情他爱干了。
池脩之现住这个别业是庆林长公主送,她手上没有差东西,亭台楼榭,无不轩丽,花草树木皆珍奇。内有活水,还有一个大大池塘,估摸着得有十亩面积,一大片荷花。
郑靖业看女婿十分照顾女儿,杜氏见别业里干净整齐,赵氏见仆役进退有度,都很满意。到这个时候就能看出郑家有多兴旺了,长子次子未到,还能塞了满满一屋子人。须知庆林长公主素喜招人饮宴以慰寂寥,那场所不是一般大。
纱帘后,细细笛声响起,主人夫妇开始劝酒。郑靖业没喝都觉得醉了:“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杜氏笑看女儿女婿:“你们日子过得不错,以后也要这样才好。”
池脩之与郑琰一齐称是。郑琛夫妇也是一般规劝,让两人好好过日子一类。赵氏格外夸了郑琰治家有方:“别都是虚,人守规矩,家才能规矩得起来。七娘这样很好。”
行到郑琬处,这货捏着个酒盅,原是要难为一下妹妹、妹夫,这会儿碰了个杯,低声问道:“这是教坊里擅笛者元娘罢?”话音一落,腰间软肉被郭氏狠掐了一把:“你知道可真多!”
池脩之想起郑琰提到教坊时不太善良目光,再看看大舅子扭曲面孔,突然觉得自己腰上也有点疼。
郑瑞对池脩之有心理阴影,只好对妹子说体己话:“总找教坊不是个事儿,家里养些家伎吧,也不费什么事,还是捏自己手里。”
侄子们就不用一一地劝了,集体一举杯,自然有人过来串场。看到郑德平时候,郑琰惊悚了一把,这就是个懒货啊!他居然过来了!池脩之看到这尊大神也有些头疼,这等懒货都过来了,这是示威啊!真是,老子娶个老婆真不是用来虐待,你们这些娘家人不用这样炫耀武力。
这一场家宴,称得上是宾主欢。临结束前,郑靖业夫妇给元娘等人赏了不少。是以下一场宴请池脩之同事时候,教坊诸人颇为卖力。
池脩之给郑琰名单上列了二十来个人,郑琰把这张名单又另给誊了一份,留着以后交际时候可以用。指着上面萧深、郭靖等人名字道:“你认识才俊还真是不少。”品级还挺高哩!
池脩之道:“不好怎么敢带到娘子面前呢?”
郑琰推了他一把:“我可又想起一件事儿来了,除了他们,我还有些人要请。”
“还有谁?”
“李京兆帮忙办过事儿,阿舅家素来待我不错,还有老哥哥老嫂子,唔,张亮那小子我也挺熟哩!”
池脩之长出了一口气,把郑琰揽到怀里:“辛苦娘子了。离了岳父岳母,我们确是要多多用心才好。”以他聪明,如何不知郑琰这是给他拉关系呢?
“哪里啊,是我要请京兆再给帮个忙呢,阿汤想与弟弟团聚,求到了我,我想,家里有个木匠也是不错,平日用到什么匣子啊、架子啊,都不用到外面去买了,样式还合意呢。”
“这个你作主好了。”
“哎~对了,又买了三十个伎人,二十个女,十个男,还要从教坊里聘教习呢。”
“他们来历清白么?”
“我看过了,牙人都是靠得住。”
“那便好。帖子已经送了出去,除了十一郎都说要来。”
“十一郎可为你出了不少力了,他究竟是有什么缘故呢?”
“他也没说死了不来,只说,家里有事,不定有没有空闲。若有空,便来。”
“卫王家也是够呛了。”郑琰想到了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