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随的话，在褚媚听来，显得有几分意气用事了。

钟贺城好端端的活在这儿，怎么着也是他父亲，他还能做到哪一步？

"你父亲那个人，自私自利，你通不过他那关。也别说什么管他怎么想，他就是能管到你。"褚媚不介意打击他。

褚随对此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反正他绝对要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好给赵辛一个交代。

……

赵辛生下孩子这段时间以来，整个人就开始掉秤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她瘦了十五斤，水肿也好了，整个人看上去也精神了不少。

她去医院的时候，司机都夸她精神好。

赵辛人比较平和，大部分人都能跟她处的来，都能跟她聊上两句，她也是热衷于回复的性格，一路上就跟司机多聊了两句。

司机突然就叹了口气，说自己最近也忙，也是来来回回医院跑。赵辛再仔细问，他就跳过这个话题了。

"是……楚玉吗？"她心里一沉。

"太太，你别多想，不是什么大问题。"

赵辛的心跳慢慢缓和下来，她在刚刚甚至都紧张了，等到了医院门口，司机道："我就不进去了，在这边等您吧。"

她点点头，进去的时候，有人给她带了路，赵辛想了想，问："他的腿还好么？"

"说实话，要彻底医好不可能，但是能治好他的疼痛，让他平时好过一点。"医生说，"毕竟这种伤害是不可逆转的。"

赵辛有点沉默。

"赵先生还挺乐观的，也很配合医生，就是每天时不时会朝外面张望，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那大概是在等她吧。

或许每天期待着，自己可以来看他。然后每天的期待落空，一天天的从希望到失望。

赵辛的心情又开始沉重了，这个男人，对她而言，真的是这辈子真正恨过，但是仔细一想，心都会疼的男人。

她还一清二楚的记得，自己小时候他在下雨天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己回家，每次赌博完回来，又总能给她带一些吃的。

赵辛想着想着。就到了病房门口。

赵亮正在配合医生做着康复治疗，当他回头看见她时，似乎眼神都亮了几个度，随即又是皱起眉："你刚刚生完孩子，不好好修养，跑医院来干什么？"

"都生完一个月了。"

"那也要修养，生孩子多疼啊，尤其是破腹产。"赵亮仿佛刀子是割在自己身上似的，整个人的表情都扭曲了不少，那种打心底的疼，"以后啊，别生了。"

赵辛一时之间有点说不上来话。

做父亲的，到底跟其他男人不一样，比如褚随楚玉会问她还好不好，却不像赵亮，一口咬定她就是疼的。

这跟褚随觉得给孩子换尿不湿不合格，大概是一个道理。

父爱可能就是，不管怎么样，就是觉得你受委屈了，你疼了，你过的不好，吃亏了。

赵辛想了想，说："你在这边先好好治疗，过段时间……"

赵亮道："过段时间，我就回去，在别人家里待着，总是不太好的。"

赵辛偏了偏头，没有表态。

赵亮也避开了这个话题，只在赵辛要离开的时候说："我回去把家里打扫打扫，你以后，以后要是在这边受委屈了，不要勉强自己，回家里来吧。虽然，虽然房子不怎么好，但是你回来，有个地方住，不用在外面受气。"

赵辛是真的鼻子都酸了，她怎么会介意那里不好呢，那可是她生活了很多年的家啊，她的出生和成长，都和那里有关，那是她想亲近但是又害怕的地方才对。

赵亮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嫌弃家里不好，有几分受伤，但还是勉强笑着说："那要不然，我回去找人把你住的房间装修装修，你方便回来住，行不行？"

他的话说到最后，竟然有几分恳求。

赵辛心里一阵一阵的疼，突然想起来。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逢年过节，也都是孤苦伶仃的，他想要的，或许也是陪伴吧？

她顿了顿，说："你在外面欠了钱的人家，都告诉我。"

赵亮迟疑了会儿，老老实实的照做了。

"那我走了。"

赵辛看着她起来，又看看一旁的钟，讪讪的笑："原来都过去两个小时了，你也累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嗯。"她说，"你好好治疗，等到好些了，我给你找个地方，你住在这边吧，离我近一点，我要是受委屈了，也能快点回家。"

回家。

有你在的地方，那其实就是家。

赵亮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后的表情难以形容，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好啊。"

赵辛的眼眶湿润，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想让赵亮开心一点，她笑着说："爸，那我就回去了。"

"诶，你回去吧。"

赵辛微微点头，她不知道她离开了以后，赵亮会怎么样，她只知道，自己是真心希望赵亮日子过得好的。

其实亲人之间的恨意算什么呢？

归根到底，赵辛恨了赵亮这么多年，不过是决定的他没有好好亏待自己，与其说是恨，倒不如说是委屈吧，话一旦说开了，乌云就没有了，然后恨不得掏心掏肺对对方好。

赵辛在回去以后，就把青城的那套小房子，挂起来卖了。

因为地段好，所以卖得挺快。然后她用那笔钱，在a市找了一间两居室，准备到时候给赵亮住。

与此同时，她也回了趟乡下，赵亮欠了钱的人家她都走了一边，有些人尽管是村里的混混，但钱到位了，人家自然也就不会为难人，又是一个地方的。忍不住多扯了两句。

"你也总算跟他联系了。以前那么多年啊，他逢年过节就去城里面偷偷看你。还不舍得浪费钱，就靠几个小时走着去的，拖着条废腿，怪心酸的。"

"还有前些年，你突然不在城里了你是不知道他整个人有多慌，就差报警，找你去哪里了。"

赵辛顿了顿，大概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段时间了。

那会儿，她跟着褚随，两个人在a市，那两年，她跟褚随过的糊里糊涂的，他经常在外面花天酒地，而她想尽各种办法赚钱，供着他。

其实换作现在，赵辛真的想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会那么好骗的。

褚随很多谎话都假的不能再假了，她竟然都能相信。

说起来，大概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吧。

赵辛忍不住莞尔，或许也是因为，她能感觉到褚随其实还是有些好的，比如每次回来，一开始确实懒洋洋，跟不知道什么人聊着天，对她也疏离。但是用不着半个小时，他总会往自己面前凑。

然后像是公事公办一样说："赵辛，想不想我？"

她那会儿都说是想的。

褚随就会很淡的扯一下嘴角："是吧，你在想我的，想我想的快要疯了吧？"

她要说是，皆大欢喜，两个人干点亲密的事。

要说不是，他则会懒洋洋的收回身子，说句"哦"，然后大半夜就会走人，不会过夜。

所以后来，其实很多时候她真没有那么想他，也会很老实巴交的说是。

这个就是赵辛一直没有跟褚随坦白过的话了。

赵辛漫不经心的想着，很快收回了思绪，跟老乡说了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