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舟垂眸。
过了很久,他慢慢蹲下身,把细碎的银锞子一颗一颗拾起,重新放回碧玉流苏荷包。
随着狂风大作,暮春时节夜雨来袭,摇曳着倾泻在园林。
宁晚舟攥着荷包,踏进了风雨之中。
朝夕院。
寝屋里点着琉璃灯,金钩卷起了红罗帐。
南宝衣抱着锦被睡在里侧,眉梢眼角都是疲惫,露出的凝白细颈和锁骨上,染着或深或浅的红痕,往锦被深处销魂地蔓延而去。
萧弈穿着寝衣坐在榻边,就着侍女举起的金盆洗漱。
他拿帕子擦干净双手,凤眼中藏着阴翳:“他在哪儿?”
余味战战兢兢:“小公爷他……去了四姑娘的湖边小筑,奴婢估摸着,大约是想求四姑娘谅解。但奴婢以为这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主子您一早就得知小公爷的身份,却没向宫中禀报……奴婢害怕朝堂里的有心人,弹劾您通敌叛国……”
宁晚舟,毕竟是别国贵族呀。
她能想到的,萧弈何尝想不到。
宁晚舟在南家待了多年,一个解释不清楚,说不定连南家都会受到皇族猜忌,南家掌控南越钱庄和百姓生计,若是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哪怕没有证据,也会被皇家暗中对付。
他重重把毛巾丢进水盆。
所以说表弟多了不是好事,一天天的帮不上忙,净给他惹事。
他眉目阴鸷:“换朝服。”
屋外风雨大作。
南宝衣醒来的时候,已近子夜。
她坐起身,周身酸软得厉害,双腿更是疼痛难耐。
她按了按腿,唤道:“二哥哥?”
云袖带着婢女进来,伺候她穿上寝衣,温声道:“世子殿下进宫了,奴婢先侍奉世子妃沐身?”
南宝衣望了眼窗外大作的风雨,好奇:“风雨这样大,又是深更半夜,他进宫做什么?是不是他犯了错,皇上要责罚他?”
“世子妃放宽心,别往坏处想。”云袖安慰。
南宝衣点点头:“也是。也许是皇帝驾崩了也未可知呢。”
云袖:“……”
默默替皇帝鞠了一把泪。
说着话,姜岁寒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南小五,我方便进来不?!”
南宝衣穿好外裳:“你进来。”
姜岁寒握着折扇匆匆踏进来,神情很是焦灼:“宁晚舟出事了!”
他把宁晚舟自爆身份的事情讲了一遍,又道:“他如今在湖边小筑站着,风雨这样大,他却不肯叫人给他撑伞,一心要南小四原谅他。他才十五岁,万一出了事,咱们都要遭到牵连,我真是操碎了心啊!”
宁晚舟,镇国公府的独苗苗。
万一死在南越,估计镇国公连灭了南越的心都有了!
南宝衣头疼。
小堂姐娇憨温顺,但越是温顺的人,发起脾气来越是可怕。
小公爷骗了她那么多次,她能轻易原谅才有鬼。
她穿上雨地方便里行走的木屐,正要跟姜岁寒去湖边小筑,刚迈出两步,双腿蓦然一软,扶着云袖的手才没跌倒在地。
姜岁寒鬼精鬼精的,扫视过她,嘴角边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笑眯眯的:“啧,萧家哥哥真不会怜香惜玉。”
这得激烈成什么样,才能让南小五连走路都打颤?
南宝衣面颊一红。
她低头整理裙裾,只当没听见。
沿着游廊往湖边小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