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解释清楚,恐怕也不能安然脱身。
只因他的表现太过帅气!
在盘子外公眼里,他只身一人跑进贼窝,声东击西,还将贼首诱进地牢,现在又组织被绑票的人离开,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常商家孩子。
而且盘子外公还提了一点——你爹可不如你。
看似夸奖,实则猜疑。
虎父无犬子,可沈爹表现得并不像是个有勇有谋的人,所以盘子外公又对他多了几分猜忌。
沈来宝已经能深切察觉到浓郁杀气了,好似只要他一说错什么话,就会被直接斩杀在这。
不过几秒,思绪已经千千万。他稍微整理了下思绪,这才将剑的疑点说出。
这个理由一出,盘子外公的面色也无变化,只是眼神稍微,仅仅是稍微少了些敌意。
然而沈来宝知道这远远不够,杀了他对老者来说并没有半点麻烦,等会出去,只要跟人说他被山贼反杀便可。但是放了他,或许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后患了。
遭遇山贼和智斗山贼时他都不曾有过这种危机感。
他看着老者,见他似要开口,蓦地往他走去。那护卫见他要上前,立即偏身,将盘子外公护在身后。
“给你。”
沈来宝伸手,朝老者递了一样东西。
盘子外公淡漠地低眉一看,见了他手中东西,一直警惕冷漠的眼神才有了变化。
少年的掌心,卧着一块翡翠玉环。
沈来宝见他神情有了变化,心才安定,“这是盘子给我拿来跟您相认的信物,他怕您不信任我,因此交与我这个。他很担心您的安危,我们一起上山,现在他在山下等您,不如我们快点下山吧。”
老者深深看他一眼,各种眼神交错在眼底,沈来宝觉得他随便定格一个眼神,旁边护卫就会把他咔擦了。
最后老者说道,“走吧,下山。”
沈来宝暗暗松了一口气,老者又道,“你走前面,我们护着你。”
“……”老狐狸!
沈来宝刚骂完,又听见外面有脚步声,院子里刚淡下来的杀气又如云雾腾起。沈来宝瞟了护卫们一眼,精神老这样高度紧张,会得精神病的!
“来宝!”
他顿觉意外,原来进来的是自家爹。
沈老爷踉踉跄跄走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满手滚烫,吓得他心惊,“来宝你怎么了,怎么手这么烫?”
“没事爹,刚跑得太久热得慌。”沈来宝轻拍他的手背,顺势反手抓着他,把他往寨子外拉,就怕盘子外公一个反悔,把他们爷俩咔擦了。
好在盘子外公似乎也不打算对他下手,高悬着心走到山寨大门,他们也没动静。
众人结伴下山,到了山脚,才如林中被惊起的飞鸟,往四面逃去,各自回家。唯有几个人还同沈来宝道谢后才走,竟又得了他给的银子,顿时千恩万谢。
盘子外公说道,“有些人,倒不如不救,连声谢也不会说。”
沈来宝有意和他离得很远,这话本可以当做没听见,可他对盘子外公还有忌惮,他的护卫这么厉害,绝不是他家护院可以赢的,便老老实实说道,“比起看着他们被困贼窝当肉票,还是救他们出来更为安心。”
“但凡人做的事,都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没有罪恶感。”
沈来宝想反驳,想一想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没有再吭声。忽而听他说道,“我外孙呢?”
“这种事你何必来问我。”沈来宝淡声,“你既然能将刺客打得落花流水,那又怎么会独独留下你疼爱的外孙。你只是不想他在贼窝里受折磨,所以将他留在了山下,当然,也肯定会留下护卫暗中保护他的,对吧?”
盘子外公又一次审视他,这会沈来宝不怕了,因为他看见盘子正从刚才上去的山道走下来,混小子,磨磨蹭蹭的,现在才下山,估摸是点了火不跑,在那等他安然出来。这会听见山下热闹才下来,傲娇又善良。
护卫已经过去搀扶他,盘子依然是不理睬,自己往下面走。直到沈来宝过去朝他伸手,他才捉了他的手和他顺利从岩石爬下。
盘子外公看得眼神微动,“潘儿。”
盘子看了看他,见他安然无事,“嗯”了一声就站沈来宝旁边了。沈来宝瞧着宁可站在自己这都不愿去他外公那的盘子,恨不得把他给丢过去。盘子你外公要是吃醋我可是要被咔擦的!
正当沈来宝心惊胆战地想着,就见老者往他走来,他不由站直了腰身,这才作揖,“晚辈沈来宝,见过老丈。”
“老夫潘岩。”
攀岩?名字太过贴近新世界,沈来宝走了会神。
潘岩说道,“我记住你的名字了,沈来宝。你少年老成,有勇有谋,如果只是打算继承家业,那就太可惜了。”
沈来宝嘴角微僵,“您知道我们家是做什么的?”
潘岩面色淡淡,“老夫不认得,但那贼首认得,他将门换成铁门时,被困的人都知道你父亲是谁了。虽然只是一州首富,不过年纪尚轻,倒也是人才。嗯,就是胆子小。”
沈来宝看了亲爹一眼,发现老爹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喂喂,老爹,就算当面被人说胆子小也不用憋成这样吧。
而且在他心里,他爹一点也不胆小。真正的胆小,是在山贼来袭时,会将儿子推出去的人。可他爹却把他护在了身后,“我爹并不胆小,危险来临时,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并没有逃,反而将生机给了我。”
盘子抬头看他,没想到他竟然不怕他外公。潘岩笑道,“好,果然是根好苗子,来宝,不如你跟在我身边,做我的门生。”
连个“吧”字都没有,如同直接给人定了决定。沈来宝跟他说话浑身都不舒服,三观不同简直没办法好好说,“感谢潘大人不嫌弃,我觉得如今挺好的。”
潘岩问道,“你为何称呼我为大人,而不是什么老爷?”
“如果是老爷,那想必杀了这么多人,也会眨一下眼睛。再者,盘子也不会说如果有信物就能去官府叫人来营救。能单凭一个信物就随意调遣州官的,恐怕您这‘大人’的官职还不小。”
潘岩若有所思点头,又看向盘子,眼神已生凌厉,“我告诉过你什么,在外人面前,不可说漏一丁半点底细,否则日后你如何死的都不知道。你同这少年有多熟络,认识了多久,就敢毫无戒备地站在他身边,宁可去个陌生人身旁,也不站在养你十年的外公这。”
声音毫无感情,唯有严厉责骂,字字都能将人戳进地底。沈来宝还以为盘子外公虽然心狠手辣可是对外孙还是很慈善的,毕竟刚才他只是用一块玉佩,就从这城府颇深的老者脸上看见了不一样的表情。
盘子一声不吭,慢慢松开紧捉着沈来宝衣袖的手,往他外公走去。没走两步,肩头忽然被身后人握住,顿有人贴身站近,似成为了他的坚定后盾。
沈来宝字字道,“盘子并不知道你派人跟着他,所以他也是下了决心跟我去烧寨子,营救你。他跟我是出生入死的关系,他信我,这有什么不对。他不站在你身边,是因为怕你,而不是不信任你。可他为何怕你,潘大人也该想想。对一个小孩子说这样的话,日后他怎么会有朋友?”
潘岩终于是笑了笑,却是冷笑,“他为何需要朋友?他也不需要朋友。”
沈来宝咋舌。
盘子已经抬手松开他握住自己肩头的手,重新往他外公走去。
潘岩临走前又看了沈来宝一眼,有打量,也有探究,片刻就由护卫开路,离开了这山谷。
沈来宝有些担心盘子,可是他也实在是不能去触及潘岩的底线,毕竟潘岩性格阴晴不定,他再严厉也不会对盘子怎么样,可对他,就说不定了。
他轻叹一声,有缘再见,盘子。
他转身回头,准备带老爹离开,却见他还杵在那不动,脸已经从猪肝色憋成了惨白色,他笑笑说道,“老爹,你真被吓坏了啊?”
沈老爹盯着儿子,吐字,“他是潘岩。”
“对啊,这名字可真好记。”
沈老爹差点没晕过去,“他是潘岩啊!”
沈来宝莫名道,“对啊,他是……”他蓦地一顿,心里琢磨着这个名字,潘岩潘岩……
怎么这么耳熟。
沈老爹见儿子还没想起来,猛地一拍他的肩头,“儿子啊!潘岩,那个大奸臣!左相!大手一挥就夺走铁尚书一家六十九条人命,赵家八十七条人命,皇上太子最倚重的大奸臣啊!”
沈来宝脑袋一嗡,他觉得自己摊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