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与容君重两惹相斗之时掩于雾中,无人看得清楚内间情形如何,只能自那里阵阵传出爆响声及法宝光华判断出争斗尤为激烈。
杨殊永在法坛上焦躁地走来步去,嘴里不断重复道:“到底如何了,到底如何了。”
淳于季在旁道:“容真人心有成算,此次上阵,亦在深思熟虑之后,那张道人毕竟还道行稍逊一筹,纵然神通犀利,可也未见得是容真人的敌手,掌教请勿忧虑。”
杨殊永听他之言,稍觉安心,道:“淳于护法说得好,我轩岳教百年以为奋发振作,一洗千载颓势,岂会……”
他话未说完,忽听得一声地裂山崩也似的大响,法坛连晃,脚下一阵跳颤,不由心里一紧,转首看去,可因浓雾弥漫,却仍是看不出什么来,过得顺息功夫,就见一道仿若白练的剑光自雾中飞出,一路往锺台方向过去了。
杨殊永神情一变,失声道:“究竟是胜了?莫非容真人他……”
他身为掌教先自失了镇定,底下弟子也是感觉天塌一般,顿时一片慌乱。
淳于季看了顿觉不好,忙出声大喝道:“做什么?情势未明,尔等休得自乱阵脚!”
又转身过来,对杨殊永一拱手,道:“掌教,容真人真身便在山后,小人先去看看情形。”
杨殊永忙道:“速去速回。”
邢甫柳见那剑光飞去,心下后悔不迭。暗骂道:“要是早知是这结局,道爷我又何必跑了过来。”
适才出战之时,他留了个心眼,躲在后面,避过一劫,是派外修士中少数得以活命之人。
此刻他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再留在此处,眼神飘忽了一阵,看了看左右,就凑到一名女修身旁。低声言道:“车娘子。我等不妨早些离去。”
车娘子一呆,道:“邢真人,我等签了法契,法会未毕。又怎能离去?”
邢甫柳跺脚道:“道友糊涂。莫非未曾看见那道剑光么?定是张真人胜了。轩岳这一输,迟早会被那锺台吃了,哪还顾上得了我等?再说我等此前转投轩岳。说不准就此被锺台记恨上了,现下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了。”
车娘子是个没有什么主意的人,听他这么一说,也是害怕,点首道:“邢真人说得对,是该早些离去。”
两人又私下计议了一阵,趁着此刻无人理会他们,就悄悄下了山,随后驾起遁光,往山外飞去。
出了眠星山之后,两人这才松了口气,正要分头离去,这时却觉身体一沉,被压得动弹不得。随后面前人影一闪,来了一名貌相儒雅,颌下留需的中年修士,他看了两人一眼,沉声道:“我来问你二人,山中此刻是何情形?”
淳于季遁光去了后山,来到了一处山洞前,挥退门前童儿,步入进去,不出十步,就见有一人正端坐蒲团,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心下咯噔一下,试着问道:“容真人?”
容君重努力抬起眼帘,用虚弱声音说道:“淳于护法,那张道人手段非我辈所能敌,此战是我败了。”
淳于季站了好一会儿,才道:“真人,胜败乃是常事,且小心静养,我教还少不得真人。”
容君重摇头道:“我元婴法身被此人打散,道基已毁,此世再无成道之望,稍候我便要驱法符,觅地转生。”
淳于季大惊,急道:“真人若走,我轩岳便等若去了一根擎天臂膀,真人还请三思。”
容君重叹道:“我元气耗尽,便是不走,也活不了几日,只是临去之时,有几句话嘱咐于你,或可挽回我轩岳几分败局。”
淳于季心情沉重,俯身下来,做出一副聆听之状,道:“真人请讲。”
容君重嘴唇翕动,小声对他说了几句话,淳于季听得频频点头,最后又一挥手,道:“淳于护法,你切去吧,若能回得教中,见得贺真人,就说容某已然尽力,只是天意如此,徒呼奈何。”
淳于季告退之后,出得洞来,才出去几步,忽听身后一声雷响,一道白烟自洞天飞出,须臾不见,再回首一看,坐于洞中深处的容君重已是气息全无,身死道消了。
他不及伤感,匆忙回至山头,斥退周围弟子,几步奔至杨殊永身旁,执礼道:“掌教,方才一战,容真人大败,真人自觉时日无多,启了贺真人所赐法符,已是转生去了。”
杨殊永原还有几分希望,听闻此言之后,却是如遭雷击,呆在当场,脑海中一片空白。
上任掌门原是他叔父,本是轮不到他坐上此掌教之位,全是靠容君重一力扶持,才能坐稳。
他承继此位也不过数十年,事事一帆风顺,而今乍逢大变,却是乱了方寸。
淳于季按照容君重去时嘱咐,道:“掌教,按斗法所定,我教一旦输了,便需让出教下所有仙城大府,若是到得那时,两派当真合二为一,我轩岳当就不复存在了。”
他连说了两遍,杨殊永才醒转过来,六神无主道:“那,那该要如何是好?”
淳于季道:“方才我请教了容真人,言有三件事不得不做,这第一,还请掌教将我等护法及长使尽数开革出教,自此便不算作轩岳弟子,锺台就无法将所有仙城俱都收了去,如此我教便能保有元气,待下任掌教振臂一呼时,未必不能卷土重来。”
杨殊永虽觉得这话有道理,总觉得哪里不妥,皱眉道:“锺台岂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