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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刺杀

百步穿杨,避无可避!

箭镞从那人掌间空隙穿过,直直没入血肉之躯,水木不等对方落水便提弓下树,脚尖在草地上连点几下,燕儿般斜飞入林。

一箭既中,人事已尽,生死成败皆看天意。

水木只要尽快遁逃,从这十面埋伏中逃出去。

左轻鸿既然选中鲤鱼江这条要道,灵蛟会势必在附近布设好了重重埋伏,水木冒着巨大风险孤身潜入才避免了打草惊蛇,如今行迹败露,他立刻落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若要逃出生天,必得尽快突围。

提起一股真气,水木没有回首顾盼,只将轻功催动到极致,身形如化夜风中,飘忽不定近似鬼魅,最先赶到的一波追兵才发现其背影,下一刻便不复见,寂静如死的河畔丛林很快被喧哗声打破,大大小小的火光次第燃起,至少有数十人分散四方,拉网般展开搜寻。

可惜他们要追的人是天狼弓水木。

身为弱水宫的少宫主,水木无疑是黑道这一代的翘楚人物,他掌管天狼部数年,早已深谙刺杀之道,于重围中冲出血路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白日里提前做下的假踪迹到了此刻便发挥起作用,水木又凭借过人身法甩开了几次追兵,谁也摸不清他究竟要往哪个方向逃走,本就复杂的林路被他绕成了一个天然迷宫,就在众人还跟没头苍蝇一样四处追寻的时候,水木已脚下生风般奔出了两里地,遁入一片芦苇高扬的滩涂中。

出了这片芦苇荡,前方不远就是云水镇。

生关近在眼前,水木倏然止住了脚步,蓦地旋身一让,长弓横扫,却是打了个空。

准确来说,就在弓身即将打中一道鬼魅人影时,那人腾身而起,足尖轻飘飘落在了长弓一端上。

水木抬头,眼中映入了一张黑底金漆的蛇纹面具,当即脸色一变!

左轻鸿!

若非左轻鸿,灵蛟会怎有人能一路紧追而至?

若是左轻鸿,方才乌篷船上的又是什么人?

不及多想,水木手腕一翻,长弓倒转震开此人,脚尖点地飞身后退,却不料对方委实轻功玄妙,竟是如影随形般追击迫近,一息间贴至水木身侧,乍看如飞鸟比翼,水木心头猛跳,抬手一掌迎上钢拳,刹那间拳掌相交,两人身上都发出一阵炒豆似的爆响,复又双双飞开。

外泄的掌力化为狂风,掀得周遭芦苇东倒西歪,水木力沉下盘仍抵不住向后倒退之势,可他虽惊不乱,反手从箭囊中一抹,一支箭瞬间搭弦上弓。

箭风酷烈,杀气凌锐!

相距十丈,飞箭瞬息已至,面具人脚下未定,只觉劲风扑面而至,倘若被这一箭射中,恐怕整个头颅都要被碎开!

飞箭如挟风雷,面具人自知闪避不开,索性气沉丹田,双手运足内力抱圆而分,左牵右引,分明不曾触碰到,利箭却如撞上了一面无形屏障,被迫偏移开去。

然而,水木早料到这一箭难以诛敌,又是三箭趁机射出,直指上中下三处要害,三星连珠,环环相扣!

一瞬间,三道冷芒同时逼近,一照面便破开了面具人的掌力防御,凌厉无匹的去势有增无减,面具人探手握住了两根箭杆,只觉得掌心如遭火灼,足见附着箭上的内力何等猛烈,连带脚步都不由得往后倒退,而那第三支箭已从胸前空门欺入,直直撞上了他的心口。

是撞上,而非没入。

以水木的箭法和内力,莫说是精钢打造的利箭,就算一根树枝被他射出也能轻易穿透铁板,更遑论血肉之躯,可这支箭凝聚了水木至少八成内力,射在面具人身上却如撞金钟,箭镞不过入肉半寸便被真气震开,连同箭杆一同崩裂开来,落了满地零碎。

“你——”

饶是沉稳冷静如水木,此刻也不禁一愣。

面具人硬接了水木一箭,纵然箭矢没有穿骨入肉,附着其上的强大内力仍透进体内,他闷哼了一声,身形晃了两晃,虽还稳稳站着,却有一两滴鲜血从面具下方渗出,旋即滴落在地,可见受了内伤。

水木的处境更加不妙,他浑身内力耗去七八,囊中箭矢已空,全靠天狼弓支身站立。

“你不是左轻鸿。”

默然片刻,水木死死盯着面具人的身影,沉声道:“你的身形与左轻鸿相若,打扮也跟他一模一样,但是……左轻鸿擅使奇门兵器,他没有你这般铜皮铁骨。”

面具人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的箭用完了。”

水木道:“那又如何?”

寻常箭客若无箭在手,便如老虎没了牙一样,可水木从不在此列之中,他不仅有一手好箭术,还有一身好功夫。

面具人道:“强弩之末,就算让你逃过了今晚,明日也走不出天罗地网,何苦来哉?”

“你既然是假冒的,说明乌篷船上那个人的确是左轻鸿。”想通其中关窍,水木神色一凛,“情报是你们故意泄露出去的!”

严州虽离南海不远,但到底不是灵蛟会的地盘,若要提前在此布下重重关卡,且瞒过杜允之派出的众多眼线,绝无可能是临时起意!

面具人似是笑了一声,道:“若非如此,哪有抓到你的机会呢?”

闻言,水木回以冷笑:“为了抓我,堂堂灵蛟会的蛟首竟不惜亲自作饵!”

“百步穿杨,箭无虚发,直到你出箭那一刻,我们才敢断定来的人是你。”面具人道,“左蛟首避不开你那一箭,但在提防之下,一箭也射不死他,这笔账算来不亏。”

“那你呢?”水木紧握天狼弓步步后退,“如你这般高手不该在江湖上寂寂无名,既已到了这一步,何必再故弄玄虚?”

面具人道:“待你随我回去,自然都会知晓。”

话音未落,他身形猛然一晃,分明见得只跨出一步,却是跨过了两丈许路,倏地出现在水木右侧,屈指成爪朝他肩头抓来。

水木这一惊非同小可,来不及举弓抵挡,俯身向下一滚闪过,突然间又见身旁黑影闪动,面具人竟连半分迟滞也无,附骨之疽般紧随而来,提掌向水木头顶落下,水木心道不好,长弓自下而上划过半月撞开这一掌,旋即标立而起,脚尖点地飞掠,堪堪避开了四道追击。

诚如面具人所言,水木若在全盛之时未尝不敢一搏,奈何眼下内力虚乏,已受了不轻内伤,短短十几个回合下来便险象环生,尤其这人也不只是哪块石头成了精,即便被水木打中要害也不痛不痒,顶多踉跄一两步,转瞬又扑击上来。

好生诡异的武功!

水木越打越感不妙,不由得想起一年前身死的谢青棠来,只是其人已逝,万没有死而复生之理,何况这面具人的招法路数与谢青棠截然不同,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杀气,倒多了几分不变应万变的沉意。

片刻走神之间,面具人趁势欺近,抬手便是锁喉,水木连忙举弓挥出,同时向左抢出半步,奈何仍是慢了半招,只见面具人一掌翻转推开长弓,一手化刀疾斩,正中水木右手腕,他顿觉手上剧痛,险些握不住弓,身躯微一打晃,胸膛便被一只手掌印上,毫无花俏变化,劲力已如龙蛇吐信骤放而出!

眼看水木就要落败成擒,面具人“咦”了一声,内劲收发自如,旋即变抓为拍,一掌震开了水木,赶在风声来袭之前错身而过,这才有暇回顾一眼,却见破空飞至的是一道细长黑影。

长鞭一击落空,鞭头如蛇般弯折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了水木腰身,后者面上竟无半分惊色,更不见丝毫抵抗,任由长鞭发力向后,整个人顺势离地飞起,落在了七八丈外的一块大石上。

深秋风露重,子夜生寒雾。

雾里又走来了一个人。

一身白衣如缟素,两半红袖如血染。

“真没想到……”面具人声音微哑,“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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