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登时大惊失色,再而一同转头看我。
我心惊完了肉跳,为时已晚。
“你是谁?”斩月大手一扫,拂去我头顶的喜帕,失去了红色的遮羞布,我这个冒名顶替的伪娘子,赤裸裸大白于天下。
“啊……”人群瞬间爆炸,所有人的脸皮都变了色彩,药奴的金色面具散发冷峻的金属光泽,雀漓潇的嘴唇微微裂一道细缝,立刻又闭紧。
我忍不住偷看一眼斩月,他倒是不动声色,可是鲜红色的喜服衬托得他尤像一块寒冰,肌色煞白。
“你……原来是你……”幽碧见喜帕下竟然是我,口角竟结巴起来,她死活拖扶住病恹恹的梅姑娘,像是亲手捉到谋杀者一般,一边指着我,一边朝斩月挪去。
“虫儿大夫,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为了能嫁给庄主,不惜用毒残害梅姑娘!”
众人闻此哗然失色。
斩月顾不及质问,转身从幽碧怀里接过梅姑娘,他焦急一扯梅姑娘左腿的裤腿,那裤腿下的旧伤已经完全不可观瞻,恶烂的脓痂宛如发酵的馊水,白腻腻滚一层细微的白泡。
斩月随手再掀,腥臭的烂肉味道瞬间弥漫整间喜堂。
“呕……”观礼的人群间,有些女性因为看不得如此恶心的场面,赶忙掏出锦帕掩嘴干呕。
我放肆看向梅姑娘的伤口,白花花的毒脓泛滥成灾,犹如雪白素装覆盖四野。
“雪里红”的毒性发挥到至高的层面,自然会有这种怵目惊心的效果。
可是……我唯一的一颗“雪里红”已经被自己亲手销毁,如何再害得了她,更何况此毒已经入骨达数日之久,根本不是新敷。
看来,这里有人想害我。
是傲狠吗?抑或是妖兰?再或者是某个人?
我看了看诸葛辩玑,他展开折扇慢摇清风,潇洒地如同欣赏一幕喜剧。
幽碧将梅姑娘送入斩月怀内后,发疯一般扑到我眼前,不由分说地揪住我的衣襟,鬼哭狼嚎道“你可算是坏了良心,梅姑娘待你像是亲妹妹一般,你却如此心狠手辣……”
我张不开嘴,更动不了身,任她把脏水全部泼满全身,我也无法替自己辩解。
不过纵使我现在灵活自如,动来动去,难道穿成这般站在这里,我便是清白的了吗?
不……梅姑娘身上的毒,起码有两层就是我亲自布的,所以有人替我下了毒手,我大概是要感谢他的。
人都是盲目的从向性动物,见我不做反抗,便认定确实是我下的毒手,开始有人用眼神来鄙视我,质疑我,甚至是辱骂我。
幽碧双手铁夹一般将我控制在手里,左扯右摔,摇得我肺腑里一片混乱,我索性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在狂风暴雨中逆行,毕竟,我还要先解救自己。
树欲静而风不止,幽碧见我死人一般不理睬她,猝不及防抽我一击耳光,从不知晓她的手劲如此力大,竟像铁板抽在脸上,火辣辣得将嘴角的皮肉也抽破了。
咸腥的血水自嘴角流出。
索性是流血,此时弱者才该流泪,而这世间只有一人值得我为之泪涌如泉。
我心里震惊万分,念及儿时幽碧和隐浓也该算是亲人般的角色,可现在转眼就变作锁命的厉鬼,各个对我狠毒至深。
亲人……下毒手时才是最绝情的。
幽碧忽然送手一推,将我推倒在斩月身边,嘴里高喊着“梅姑娘腿疾犯病时,你亲自替她吸毒,今日你害她的毒伤加剧,你就算毒死自己,也要再替她吸个干净!”
我木然睁开眼睛,不敢抬头对视斩月的眼睛,只看他喜服中的缠绵悱恻的秀案,红艳艳的新如烈日,刺得我睁不开眼,连嘴也一同封死。
幽碧发狂再扑过来,药奴扬手一根飞针掷出,直刺入幽碧高昂的嫩手。
幽碧吃痛倒地翻滚连连,半根银针直接穿过她的掌心。
雀漓潇严肃补充道“还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个小小奴婢胆敢嚣张动手,是该出手教训你。”
说着雀漓潇欲要来扶我,雀灵韵冷笑呵止道“漓潇,你身为朱雀凤族的皇长子,眼界应该比寻常人长远些。”
“我早看那叫虫儿的姑娘,每逢注视月儿时,眼神既狐媚又放肆,如今果然干出破坏他人姻缘的丑事,绝不可轻饶。”
斩月的气息冷淡淡地飘过眼前,我虽闭目不言,却真实地感受到每根汗毛都在颤栗。
他相信我吗?他不相信我吗?
原本分作三路的真气突然衍生出另一股,如同潜伏已久的细作,忽然在五脏六腑里张狂逆行。
忍住……专心……
斩月威慑过来的气息越来越砭人肌骨,他终而理性道“今日只得先救梅儿吧!”说罢便收回金甲子,附在梅姑娘耳畔叮嘱几句,将金甲子置于梅姑娘的手肘间。
金甲子被人从封眠中惊醒,似乎怒气冲冲,八只快如刀戟的利爪一同施力,眨眼钻入梅姑娘皮肉深层,送嘴一戳。
精纯的药血开始源源不断地输送入梅姑娘的体内。
已快死的梅姑娘惊厥惨叫,吓得围观的人们心头被掀起一层血淋淋的薄皮。
“月……月……我……”梅姑娘得了金甲子的滋养,泛脓的左腿竟然自伤口开始,不断自体排毒,咕咕作响的脓包一个接连一个自然爆破,竟越来越少终至消弥,渐渐可以看见脓烂之下,血红一片的余伤。
呃……
世间竟然会有如此神奇的解药,只在眨眼间便可解除任何顽固的剧毒。
我顶住心里的烦乱,脸面上的羞耻,潜心调化体内的那股旁生的邪气,叫它服服帖帖回归本我。
人群里有人开始惊讶金甲子的功效,也有人开始质疑诸葛辩玑的作为。
梅姑娘也算是死里逃生,半柱香的时辰过后,她惨然无色的脸颊淡淡扫过些活气。
人们皆松口气。
可是那个中了莫相负的人却是死了。
有活必有死,不过这枉死却算不在斩月头上,人们略有气愤地怒视着诸葛辩玑,如同仇视一个刽子手。
诸葛辩玑照样慢手摇扇,临危不惧道“在下为了日后黎民的万世安康,纵使刀山火海也要冒死阻止有人找到赤炎火莲……”
“反正今日做定了恶人,在下也不怕留下恶名,大家只看到虫宝金甲子解去梅姑娘腿上的毒,可是谁又能确保梅姑娘腿上的毒,不是他们夫妻为求自保的障眼法呢?”
“今日如果当着众人的面,必须用金甲子解去这莫相负,否则很难令在下心服口服。”
“诸葛辩玑……”药奴柳眉斜挑道“今日你是非要死个瞑目是不是?”
“在下一向打破沙锅问到底……”诸葛辩玑意志坚定道。
“那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金甲子可不可以比赤炎火莲更加神奇,不若你亲自吃点莫相负,我家主人定会救你!”公孙迟亮出腰口的两柄狮纹巨斧,双目几乎炸出层层火光。
“嗯……有道理……”诸葛辩玑道“不过今日得罪了独孤庄主,我怕他舍不得用金甲子救我,不若……”
“给她吃……”诸葛辩玑伸扇一指我,道“这位姑娘今日干了此等恶事,最适合吃莫相负了。”
众人的目光再回到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