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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重又殇

“我不用死了。”衷瑢嘴里还嚼着剩下的半片红糖馒头,含含糊糊地朝着隔栏外的云长天喷碎屑。

他本看她看得出神,但让这阵沫子糊了一脸,有些不舒服起来。没等他举起袖子去抹,衷瑢赶紧地从隔栏里探出一只脏手来拂过他的脸,还有满是胡渣的下巴。

这两天为了她的事,云长天连胡子都没心思刮干净,衷瑢一边摊着手不断来回摩挲,一边鼓着腮帮子咯咯地笑起来。

问她笑什么,衷瑢囫囵咽下食糜回道:“没笑什么,只是你这胡渣扎痒了我手心而已。”

云长天听罢,轻轻控住她留在自己脸上的手,低头吻到她的掌心里。

这惹得衷瑢更加开心畅快,捏着馒头片的手不往嘴里塞而是遮掩起了抿紧的嘴巴。

“要笑就笑出来。”他也跟着笑意盈盈,专注凝视她的眸子一刻都不想离开。

“张嘴。”衷瑢把剩下的馒头片放到隔栏外,云长天不喜甜食所以往后仰了些距离。

“我没咬过,就掰了几块下来。”她还以为这人嫌弃上边有自己的口水所以不肯吃。

试了几回他都拒绝,衷瑢也不勉强,干脆整片塞进了嘴里。

不知道是不是吃太饱,她晚上睡时总感觉腹中沉甸甸,就跟藏了几块银锭一样难受。平时遇到这种情况她吐两吐或是上个茅房就好,但是今夜却有些不对劲起来。

守夜的狱吏来巡查时听到她不断泛呕的声响,一开始也以为她只是吃的太多,但呕了很久,甚至各处巡回过来看她,这小娘子还扶着墙不断吐着翻出的胆汁,凑近火把一照,这才发现有些不妙。

衷瑢的脸色已经铁青了,不光恶心还浑身冰冷,嘴唇上毫无血色,不等狱吏问清楚情况,她应声倒在地上,紧咬着牙关昏厥过去。

若是平常囚犯那倒也随她去了,只不过这人身份有些让狱吏担待不起,女牢赶紧发动了人,快马飞奔到最近的医馆拉了正酣眠的医生跑到牢里。

衷瑢只道光是不住呕吐都要花光了力气,整个人就跟被铅水凝住似的,一点动弹不得,直直倒在地上昏过去,事后醒来,听狱吏说才知道,原来是中毒了。

她没死还真是福大命大。

云长天并不知这事,第二天他在宫里执勤苦恼,朝中反他的浪潮眼见愈演愈烈,他都不知道再过个两天情况又会往多少糟糕的程度发展。

晚上回到家中,得到消息的七叔跑来说道:“今天郑家来音信,说明天无论如何都要请大少爷去那边一趟,九娘,还有郑公他怕都要活不到秋天了...”

“怎么回事?”凳子还没坐热的云长天脑袋更加胀裂,喘着肺中沉积的气,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七叔站一边,岁月把他的身影压得有些佝偻,他一把年纪知道很多事,这下也不瞒着,压低声音回道:“十多年前,就是冼乐公主刚死那会,京城起了谣言,说是她的亡魂留在京城,会继续为非作歹。一开始谁也没理会,哪里晓得之后的半年内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瘟疫,病死了好多人。”

那阵瘟疫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是夜里从京城上空飞翔而过的阴鬼垂下一片衣角,撩走几人就是几人。

很多人中招,但也有少部分人活了下来,其中就有七叔和郑昴公。

当时这病无药可医,完全是看天命,原以为那么一场灾难都能熬过来,往后必定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吧,谁晓得时限一过,落下的病根就毫不留情地开始发作,而且慢慢地,还传染给了身边人。

听闻这噩耗,云长天愈加心乱如麻,伸过手往眼窝不停揉着。

毕竟九娘是年少钟爱的发妻,直到现在云长天对她都还是存了点断不了的相思情谊,若她就此冷冰冰地死了,往后心里那些愧疚他又该招谁去弥补。

不等七叔说更多,他呼出长长的一口气,麻利起身边往屋外赶边说道:“马车备好,今晚我不回来了。”

云家门口的香车宝马载着大少爷匆匆赶往郑家,隔壁的何音亦是烦扰不歇,只要慕亦还在牢里他就不能安心。

本来还想着今后能够重开三斟曲,与她一起再把日子红红火火地过起来,谁人能想到如今还会摊上这些事。

他在二楼的廊上踱来踱去,盘算着大公主那边他已经求过一次,不好再去烦扰第二次,那下面还有谁可以托一下关系的?

天色渐暗时,隔壁云家的灯火璀璨起来,何音远远望着,逐渐想到了梁又梦也许可以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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