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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温酒言

嘉言左手臂间搂着酒壶,待他接过酒盏才重又提回右手,笑言道:“你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

洛忠呷一口,很甜,像是里面撒了糖。心里暖了又甜了,说的话也亲近起来:“我向管事的七叔问来的,上次在城门口碰到你后就一直想着来看看。”

“看我做什么?”她提溜着微晃的陶壶去门前下了锁,这口气让洛忠听得觉着她似乎懂他的心思,然而又是怪他太直白不能令她接受,反倒让人家埋怨开来。

他忙辩解道:“我和嘉贞是好兄弟,来看看姐姐你是应该的。”

“我不怎么会接待人,你来屋里坐坐还是坐在那儿,等我摆个炉子与你一起吃点茶酒?”她进门后又将半个身子探出来询问他意思。

“就这儿吧,雪还没开始化,天不怎么冷。”他回答得意外得老实。

嘉言在庭院里扫出一片空地,搬了泥炉与矮凳出来与他温酒说话。

那一片刻,洛忠脑中幻想的不是她的媚态胴体,不是露骨的风花雪月,仅仅只是多年之后,两人均已成白发苍苍的暮年老朽,仍能坐在这池边,听她斟酒话家常,举杯敬稀客。

“我听见那天你在城楼上唱的歌,那叫什么名字?”他忍不住心中那一份迫切不安的担忧,急着问出口。

“我也不知道,是隔壁那户人家里的女人最先唱的,我听着听着就学会了。”她往身后那堵墙指了指,突然间像听见什么,示意他安静下来仔细听。

洛忠耳朵竖得老高,果真闻得尖锐的女声在清唱,但咬词太模糊,隔得太远听不清楚。

“还是你唱起来动听。”他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嘉言绝不是冷艳的女子,面对赞美也颇觉享受。只是矜持两字当道,不可露全本相,以至于让人看透了。

她干咳两声,酒窝频现,心中不知有多少难言的快乐。

洛忠喜猜更善猜女子心思,花姐儿也常常教导他如何把持女孩子,第一不可急切,以免露了狼子般垂涎的心,教人家害怕。第二不可看轻她的一举一动,女儿家多愁善感总会做出些让男人匪夷所思的事儿,但深究其由,这些何尝不是有根有据?然而洛忠明白这些不过是跟她们逗逗嘴,解解闷时说的混话,真正面对他从心底渴求的女子时,那份冷静早已魂飞魄散,只剩脑中某片的空白,令他把握不准她的情绪变化。

他很怕她突然收起笑容,怕她望着池水却迟迟望不穿时的那种绝望眼神。若仅仅是孤单,他还未尝不能替她弥补消遣,但嘉言的心里藏着的怎么可能只是孤单。

洛忠读到了她的恨,她的怨,仰头一杯酒饮尽,喉间心间火辣辣得烫,一点一滴浸润白昼黑夜,好似浓墨泼洒积雪,怪叫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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