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瑾,别误了时辰。”林若芳的手搭上沫瑾的肩头,眼视向着下方一扫,愣是又将几个乞丐给瞪了回来。
苏沫瑾手握着绣球,直视着下方,目测着与外围众人的距离,不管她扔向哪个方位,只怕都出不了林若芳布下的圈子。
难道,她今日真的要替自己招一个乞丐做夫婿么,而后一辈子都与一伙人挤在小破庙,或是露宿街头,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么?她可不觉得林若芳会有那么好心,让她嫁了人还继续住在苏府。
而她,也不屑。
“快呀,下边的人都等着呢,还是说,你后悔了?”
林若芳的话语声就在耳边,隐隐含着讥笑之意。
握着绣球的手使命的攥紧,节骨分明,在冬日的寒风之下失了血色,与那红艳相衬,显得异常白皙。
若这便是她逃不开的命,焉知是祸不是福,也罢,她就与老天搏上一搏。
“我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只望大夫人日后也莫要后悔今天的决断。”
她说着,嘴角始终含着一抹笑意,让林若芳瞧得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好似今日一过,不好的事就会寻上门来似的。
不再看往下方的众人,她微仰起头闭上了眼,手扬起,感受着寒风吹过手背的冷意,只是稍做停留,便拼尽全力将手中之物重重地抛了出去。
“啊……”
身旁的怜儿发出了一声惊呼,又嘎然而止。
她缓缓睁眼,看着下方众人围成了一团,却只是怔怔地站着,也不曾抢夺绣球,沫瑾探头本想看看自己的绣球到底砸中了谁,或是被何人抢到了手,只是下头的人围得严严实实,她连是人是物都看不出来。
“你,下去将新姑爷请进府拜堂成亲,还有,招呼乡里乡亲喝杯薄酒,顺道观礼,今日怎么说也是我苏府办喜事,不能怠慢了。”
一旁,林若芳已按捺不住欣喜,吩咐着下人去操办一切,沫瑾明白,她便是要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
不再多言,她回身,扶着秦晚莲便要下绣台。
“嗳,沫瑾,可莫要忘了,还要拜堂呢。”林若芳在后头提醒着。
她停步,不曾回头,只是冷声道:“大夫人放心,这等大事我不会忘的,这就回房去换喜服。”
快步下了绣楼,沫瑾与秦晚莲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屋,便径直坐到了梳妆台前,怔怔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出神。
“瑾儿!”秦晚莲有些担忧地望着她的背影,见她一动不动的坐着,心中的不安隐隐扩散,如云雾弥漫。
“娘,我忍了这么多年,到了最后,连下辈子的幸福都搭了进去,事到如今,您告诉我,为何我们要如此的受苦受难。”
她从不曾埋怨天地,痛恨老天,可今日,她生平头一次,如何愤恨上天的不公。
同为女子,林若芳只因有个做丞相的老爹,便能在苏家独大。
不错,他爹是靠了相府的支持,才从一个小小的商人撑起了如今有皇商之称的苏家,而也是如此,他在自己的妻子跟前都是一副小心谨慎,恭恭敬敬的模样。
若非酒后一时糊涂,占了彼时身为婢子的秦晚莲,又何来如今这样的局面,她苏沫瑾又怎会做了个身份还不如高等丫头的大小姐。
“瑾儿,这都是命,要怪就怪娘亲无用,只能给人家做小妾,连累你在这家里还要看人眼色。”秦晚莲偷偷地抹去眼角的泪意。
十七年了,她无数次在午夜梦回之时想起自己可怜的女儿,却又无能为力。
沫瑾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能怪她呢,她忍了大半辈子,在苏家这个所谓的大户人家檐下过着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的日子,最后换来的,只有满腹的伤心和一身的病痛。
要怪,只能怪她无用的爹爹,怪那仗势欺人的林若芳,怪这个吃人的世道。
是这世俗让女子忘了自我,忘了性子,只懂得依附着男子而活,什么三从四德,什么以夫为天,活生生的将人整成了一个木偶,而秦晚莲正是这样一个女子。
她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已红了眼眶的妇人:“娘,不怪你,若这就是女儿的命,女儿认了,却也不会甘愿如此被摆弄。她林若芳今日使得了诡计,我败了,可打从今日之后,她就再也无法操控予我。”
秦晚莲默然,上前伸手,轻抚过她的鬓边,眼中无限哀伤。
“当年,娘的父母早逝,后来进了苏家做丫头,以为这一辈子也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去了,却不想遇上了你爹,本以为遇上了良人,哪料落得如此下场。”她涩涩一笑,复又抬头看了沫瑾一眼,“瑾儿,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亦是伦理常德,我们改变不了的。”
“娘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