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现在一定恨极了他。
但是即便如此,他好不容易有机会再走近她一步,断断没有要后退的道理!
看着独孤宸离开,沈凝暄浑身上下紧绷的那根弦却始终不曾松开,微微喘息着,坐在榻上,她紧咬着牙关,目光清冷如刃!
“二……二小姐?!”
踌躇半晌儿,到底不敢再尊她为皇后娘娘,青儿略显踌躇的颤抖着手,轻轻抚上沈凝暄僵直的背脊:“您没事吧?!”
“没事!”
只是蓦然之间,原本紧绷的感觉,便已烟消云散,沈凝暄轻轻靠坐在青儿怀中,视线放空:“若雨呢?”
“呃……”
青儿本来想说,若是想哭,便让沈凝暄哭出来,但是她却未曾想到,沈凝暄竟然语气平淡的提到了秋若雨,想到秋若雨,她微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若雨从昨夜开始,便一直站在断崖上……”
闻言,沈凝暄低敛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下。
静默片刻,她轻叹了口气,仍有些疲惫的轻声说道:“去将她找来!”
“是!”
抬眸看了沈凝暄一眼,见她情绪尚算平稳,青儿低垂了头,转身出了大帐。
待青儿离去,沈凝暄对榻前候着的宫人吩咐道:“本宫的药呢?”
青儿刚刚离开大帐,帐外便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是以,在秋若雨进帐的时候,她一袭素缟,早已被淋的湿透。
帐内,沈凝暄刚刚喝过保胎的汤药。
眸华抬起,看着秋若雨如落汤鸡般的模样,她动作轻盈的将剥了皮的葡萄含入口中,唇齿之间,苦涩与甘甜相伴,却早失了原本的滋味,她眸色微深的垂眸看着眼前不停往下滴水的秋若雨,幽幽出声道:“青儿……你们都先退下吧!”
闻言,青儿抬眸看了沈凝暄一眼。
见沈凝暄并不看自己,她轻皱了皱黛眉,福身应了声,领着帐内的两名宫人恭身退下。
待几人退下,帐内便只剩下秋若雨和沈凝暄两人。
一时间,帐内静谧一片,好似可以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沈凝暄轻轻抬手,又取了葡萄,意兴阑珊的剥着葡萄皮,然后又一次送到了自己的嘴里,细细咀嚼着。
“王妃?!”
虽然,顾及她腹中骨肉,秋若雨一直希望沈凝暄醒来情绪不要过激,但是此刻见沈凝暄如此,她微微泛白的脸色,顿时难看的厉害:“若雨以为,王爷死了,您该伤心欲绝才对!”
“王爷死了吗?”
将清凉的葡萄,缓缓咽下,沈凝暄凝眉看向秋若雨,好似在询问今日的天气一般,语气随意。
见她如此态度,秋若雨的心中不禁怒火中烧。
“断崖之下,是一片常年笼罩着瘴气的水泽,派去寻人的人,寻了整整一夜,毒了不知多少……”说到最后,秋若雨伸手抹了一把脸,雨水和泪水掺杂着浸湿了她的衣袖。
“看来……”
沈凝暄垂眸,又取了一颗葡萄,眸色钝痛,晦暗无光:“他这一次,是真的死了!”
不曾察觉沈凝暄眼底的痛色,秋若雨气急败坏的质问道:“王爷死了,为了救你而死,你怎么还有心情吃葡萄?!”
似是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言,沈凝暄的俊脸沉静,只是正在剥着葡萄手微顿了顿,神情却并无太大变化!
见状,秋若雨不禁更急了几分:“王妃!”
“若雨!”
轻轻的,唤了秋若雨一声,沈凝暄不曾抬眸,淡淡说道:“想不想替他报仇?”
闻言,秋若雨神情一愕,脸上的怒色,瞬间僵滞!
“我……”
定定抬眸,与秋若雨水雾弥漫的双瞳对视,沈凝暄眸中波澜浮动:“我需要一个忠心不二,沉稳内敛,又与我同仇敌忾的帮手!”
黛眉紧紧一蹙,秋若雨心中一震,径自朝着她跪下身来,语气坚定道:“属下愿为王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很好!”
只淡淡的两个字,沈凝暄眸光微澜,微微弯起唇角,笑意却未达眼角:“秋若雨,你要记住,从今往后,你只信我,即便是身边最亲之人,也不可全信!”
秋若雨眸色微变了变,却还是重重点头:“属下记下了!”
“记下就好!”
轻点了点头,沈凝暄唇角轻勾的弧度依旧,垂眸之间,瞥见自己青紫了一圈的手腕,她微眯了眯眼:“现在,我有两件事情,要交代你去办!”
“王妃尽管吩咐!”
秋若雨敛眸轻道。
“起来说话!”
沈凝暄静默片刻,轻声问说道:“昨夜掉下悬崖的,是王爷,而非大将军,此事皇上知情,那么大将军何在?”
“启禀王妃!”秋若雨恭了恭身,轻道:“听人说,昨夜大将军是被人迷昏在寝帐之中的,直到眼下都还不曾转醒!”
“是吗?”
以月凌云的本事,也会被人迷昏?!
沈凝暄凉讽一笑,淡声说道:“等他转醒,我要见他!”
“是!”
秋若雨点头,应下。
“昨夜,新越摄政王那般为我,我却连一句多谢都不曾与他说过!”低眸看着秋若雨,沈凝暄沉了沉眸子,轻道:“如今我已转醒,自然需见他一面!”
“属下这就去!”
秋若雨点了点头,抬眸又看向沈凝暄,见沈凝暄低眉敛目,又剥起了葡萄,她轻蹙了蹙眉,衔命而去。
看着秋若雨离去,沈凝暄眸中的阴云渐渐散去,柔白的纤手,悄悄抚上自己的小腹,她苦涩扬唇,脸上的笑,让人心疼万分:“孩子,你知道吗?你的父王,最喜欢吃的便是葡萄,想当年在清辉园时,他每到夏季,手里一把折扇,一串香葡,自诩潇洒风~流,那个时候,他总是耍赖的嚷着,让娘亲帮他剥皮,娘亲却不肯,现在娘亲愿意剥了,他却再也吃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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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秋若雨说,沈凝暄转醒,北堂凌不顾大雨,马不停蹄的便赶到了燕国的中军大帐。
如此,他一袭的锦缎长袍,也如秋若雨一般,被雨水淋得不停往下滴着雨水。
“摄政王殿下,请!”
并未跟着北堂凌入内,秋若雨伸手掀起帐帘,对北堂凌微抬了抬手。
看着眼前被秋若雨掀起的帘帐,北堂凌知道,他此生心中最在乎的那个女人,此刻便在这帘帐里面,但是想到独孤萧逸的死,此刻他的脚步仿若有千斤之重,几乎抬不起来。
“摄政王?”
半晌儿,见北堂凌一直不曾动过,秋若雨轻蹙了蹙眉,不禁再次出声。
就在此时,另一侧的帐帘自帐内无声无息的掀起,凝着掀起帘帐的那只洁白柔荑,北堂凌神情一凝,猛然抬头之间,那张令他魂牵梦萦,却又削瘦许多的苍白面庞已然进入他的眼帘。
心下,狠狠一窒!
他怔愣片刻,却到底只说出一句:“你身子如此虚弱,怎地不在榻上休息?”
听闻他不无关切的话语,沈凝暄向前又走了一步!
见状,沈凝暄淡淡一笑。
脸上带着深深的倦意,她审视北堂凌片刻,终是又露出一抹淡雅如兰一般的笑容,迎着他微冷的眸,她轻轻启唇:“我在想,你到底要多久才能进来见我!”
北堂凌没想到,沈凝暄到了现在,居然还能笑着。
虽然她的脸上仍旧带着笑容,但他却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她那笑容之下力不从心的疲倦感!
心弦微动了动,他声音清冷无波的向里迈步:“进去吧,外面还雨大,莫要着了凉。”
见状,沈凝暄轻轻抬眸,深看秋若雨一眼。
秋若雨微微颔首,低眉敛目,将帘帐放下,恭身后退几步!
眼看着北堂凌进了大帐,沈凝暄刚要转身跟上,便觉一阵晕眩感袭来,她顿下脚步,尚扶着帐子的手蓦地一紧,旋即闭上双眼!
微微回眸,感觉到她的异样,北堂凌眸色一变,连忙折回,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怎么了?不舒服吗?”
“只是头有些晕!”
未曾抗拒北堂凌的接触,沈凝暄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只她这一扶之间,北堂凌的手臂不禁蓦地一僵,握着他手臂的手,微微收紧,沈凝暄缓缓闭了闭眼:“扶我到榻上躺下!”
闻言,北堂凌不禁眉心紧皱,却还是扶着她一路向里,并动作笨拙的掀起榻上的薄被,然后又扶着她躺下身来。
微抬眸,凝向他一直紧皱的眉,沈凝暄的眼神闪了闪,不禁轻声笑道:“能让冷血无情的摄政王伺候着,也是一种难得享受啊!”
听到她的调侃,北堂凌正掀着薄被的手不禁又是一滞!
不动声色的将沈凝暄按在睡榻上,他冷着脸将薄被替她搭在身上,又冷着脸坐到榻前的小凳上,这才哂笑着出声:“我宁可看你哭到死去活来,也不想见你如现在这般澹静!”
“这才更像是我!”
淡淡抿唇,沈凝暄眸色平和的迎上北堂凌的视线,“不是吗?!”
闻言,北堂凌眸色微黯了黯!
凝着她唇角淡淡的弧度,他薄唇轻勾了勾,眉心轻皱着说道:“昨夜,他把你托付给了我,我想带你回新越!”
“你是在询问我的意见吗?”轻挑了挑眉,沈凝暄苦笑道:“独孤宸说,要带我回燕国!”
将她脸上的苦笑尽收眼底,北堂凌脸色微微一凝:“你的选择是……”
闻声,沈凝暄眉心微拧。
但只片刻之后,她的唇角便再次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跟你回新越,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我腹中的骨肉,都是最好的!”
今晨,北堂凌早已知晓沈凝暄怀孕之事,此刻听她如此言语,他薄削而有型的唇瓣,微微翘起,深凝着她,语气暗沉低哑道:“但是呢?”
“王爷果然聪明!”
沈凝暄微微蹙眉,垂眸之间,眸色便是一黯:“燕国皇宫,我还有未了宿怨……”
“我明白了!”
同她方才一般,淡淡一笑,北堂凌俊眉轻皱,深深凝望着她,低眉问道:“如果……如果来日你宿怨得解,可会到新越找我?”
闻言,沈凝暄微微一怔:“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如果,她一开始便不接受独孤萧逸,那么,现在也许便不会这般模样。
但是,独孤萧逸死了。
这世上,没有如果!
北堂凌皱眉:“但我只要一个如果!”
沈凝暄脸上的神情一僵,深吸了口气,她抬眸望进北堂凌深邃秀美的瞳眸之中,而后轻轻点头:“会!”
自她口中说出的,虽只有淡淡一个字,但北堂凌原本冰冷的心田,却好像点上了一把火。
“会……”
重复着沈凝暄的话,北堂凌的唇角处,缓缓勾起一抹比女子都要艳美,倾国倾城的笑容,他眸色微亮了亮,第一次笑的这般纯粹,毫无半点心机:“我信你!”
沈凝暄轻晒:“我若是你,便只当这是敷衍之词,因为我……已是无心之人!”
“无所谓!”
北堂凌不以为然的轻笑了笑,伸手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硬皮本子,动作随意的丢在沈凝暄面前,眸光灼灼道:“这是我新越在燕国后宫中的所有暗线,日后……全部为你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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