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赶紧应道:“好咧。”拿笔翻开册子便记。段崎非急道:“喂……”他见小二装作没听见,忙向穆青露道:“师姐,这上房……”
穆青露道:“怕甚?又差不了多少银子。”
段崎非道:“但……”小二已填完册子,抬头笑道:“女侠说得对,上房每间每晚也就多几十文钱,对您老人家来说不算啥。”说罢招呼二人上楼。
段崎非进了自己屋,四下瞧瞧,所谓上房,也就一门一窗、一桌两椅、外加几个杯子脸盆,毫无出奇之处。正边整理边叹气间,穆青露在隔壁笃笃敲了几下墙,问:“小非,听得见不?”
段崎非惊道:“上房的墙怎能如此薄?”
穆青露道:“不是挺好?晚上睡不着还可以聊天儿。”
段崎非道:“师姐,依我看以后住普通房间就行啦。这银子花得可有些冤枉……”
穆青露响亮地问:“翼哥哥不是让你管钱吗?我们带了多少银子?一二百两总有罢?”
段崎非手一抖,盆子咣当落在地上,忙道:“师姐又说笑,统共也没到十两。”
“吓?”穆青露大惊,“才这么些?!我过来瞧瞧。”一阵脚步声。
段崎非待她进来,把门窗关严实了,拉她到桌边坐下,小声道:“青露,出门在外不可随意露财。”
穆青露方才恍然大悟:“哦,对。昨天翼哥哥还反复关照我来着,是我不好,却忘记了……对了,真的不到十两么……”
段崎非口中道:“嗯。”却从怀里摸出些银票,在她面前展了展。
穆青露喜道:“我就知……”自觉失言,忙闭了嘴。段崎非松一口气,忍不住道:“师姐原来还是可雕的。”
穆青露佯怒道:“说什么呢!”段崎非笑着拱手:“向师姐赔罪。”
穆青露转转黑白分明的眼珠儿:“难怪进了这里,你都不唤我名字了,只叫师姐。我可算明白啦。”
段崎非道:“你不诧异就好。只要没外人,我还唤你青露。”
穆青露道:“没关系的。对了……我听说四师叔昨日教了你新步法,可都记住了?”
段崎非道:“口诀记住了,但四师叔说还需勤加练习。还说要想走得纯熟,没一两个月恐怕很难。”
穆青露道:“嗯。而且就算走熟了,也不等于能从容对敌。回头我陪着多练习练习,你用新步法同我对招,进展就会快很多。”她凑近段崎非,极小声地道:“我今晚另教你一种功夫,如何?”
段崎非被她吐气如兰地一问,不知怎地脸居然红了,问:“什么功夫呢?”
穆青露浑然不觉,道:“就是我前日说过的,拂云心法,也叫拂云诀。”
段崎非道:“啊!我正想请教来着。话说师父一直没有教我拂云诀,莫非它和枪法也有冲突?”
穆青露挨他坐下,轻声道:“我也一直想和你讲讲这些。正好今晚没什么事,我们小心些在这里说说罢。”
段崎非道:“好。不过得小声些,以免被人窥破了来历。”站起来检查了门窗,复回到她身边坐下。
穆青露道:“不妨事。我爹这一脉的武功以声入门,练久之后如果有人在外头,除非他是绝顶高手,否则一般都能察觉。我简单说给你听啊,当年,咱们天台派师祖曾在徒弟当中选出武学天资最强的四人,各授了一本集子,每本集子里都含有三套绝世武学,分别为内功心法、轻功身法和武器技法,四本集子的武功各有不同特性成效。我爹得了《流光集》,而‘拂云诀’便是《流光集》中包含的极强劲的独门内功心法。”
段崎非认真地问:“那另外三本集子叫什么名字呢?”
穆青露道:“爹爹当真把你关起门来养,竟什么都不曾告诉你!四师叔的集子叫《落雁集》,取意‘三尺龙泉剑,匣里无人见,一张落雁弓,百支金花箭’。一看这名儿,便知道是主讲暗器的典籍啦。你昨日学的‘栖霞步法’,便是《落雁集》中独门轻功身法。”
段崎非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自豪之情,复问:“那大师伯和二师伯的呢?”
穆青露轻笑道:“先卖个关子不讲,过几天你见到二师伯可以自己问嘛。”他见段崎非微微有些失望神色,安抚他道:“其实你这样也挺好——闭门苦练苦读十七年,出得门来,一路见到甚么都透着股新奇劲儿。”
段崎非黯然道:“什么都没听过,谁都不认得,总难免感觉和这个江湖格格不入。”
穆青露道:“别自惭形秽。其实我见的听的也不比你多多少。我自幼跟在四师叔身边长大,和她很亲。其次就是隔三岔五见一次二师伯——不过他性子和我投合,所以也很亲近。至于大师伯,据闻他闭关多年,益发见不着啦。”
段崎非道:“我曾听说二师伯爱游山玩水,收了不少徒弟。以往有过两次,我在内室中练功,听到隔壁师父房内有人大笑,我好奇探问,得知是二师伯回山探望。我当时很想去拜见他,然而都正好因为师父布置的课业紧张,没能去成。至今犹觉遗憾呢。”
穆青露道:“哈哈,爹爹很严格,你若不及时完成课业,铁定会挨责罚。不过二师伯是个最好奇的人,你当初要在门外扯开嗓子喊一声,他保证立马飞奔出来看你!”
段崎非道:“幸好去了洛阳,就能瞻仰二师伯风范啦——对了,刚才提到大师伯,有人说他仍在天台山中,只不过深居简出;也有传闻讲他早就出外云游了。总之,我从小到大竟从未目睹他真容。”
穆青露点点头:“嗯。据爹爹说,我从四岁后便再没见到过大师伯了。而且……”
她神往地想了想,续道:
“天台派武学享誉江湖,外人眼中,天台四侠的武学造诣不相上下,只是性格各有差异。大伙常以为,四人里,爹爹最俊逸,二师伯最爽朗,四师叔最优雅,而大师伯,却最……神秘!”
说到此处,她眼底一片神往:“但我听爹爹他们谈起过,其实四人当中,武功最高且最深藏不露的,当属大师伯无疑。可惜啊!大师伯深居简出,更从未听说他曾收过徒弟,真是太可惜了!我好想学一些他的武功哩……”说着长长睫毛闪动,连连叹惋。
段崎非闻言,悠然神往。但见她流露出失望神色,心中不忍,想了一想,安慰道:“你虽很久没见到他,但不代表他不关心你。想想啊,我俩都毫无远游经验,但如今师父师叔却偏偏不许别人作陪。莫非有意磨炼我们?”
穆青露咦了一声,圆瞪双眼,啪地一击掌:“有道理!”
段崎非继续道:“倘若真是磨炼,自然会有人在暗中悄悄关注我们。如果我们能圆满结束游历,得了师父师伯们的赞赏,也许下一步便能学更高深的武功呢。”
穆青露欣然道:“多亏你提醒!师弟啊,那我们可一定得好好表现,要圆满通过‘试炼’,让爹爹他们刮目相看!”
段崎非道:“嗯!那师姐往后还挑上房住不?……”
穆青露坚定地道:“不住了!不如露宿街头吧,这样才显得朴实勤勉,有利于早日接大旗挑大梁。”
段崎非失笑道:“那也不必。师姐沿途只须牢记翼师兄吩咐行事,我想便不会有误了。”
穆青露道:“一言为定,日常起居我听你的,不过练武你可得听我的。来,今晚便开始教你拂云心法。”
段崎非道:“多谢师姐!”当下二人头碰头,研习起拂云心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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