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山心下自是知道:这怕是咱兄弟二人最后一次喝酒了,想到这里,心下一阵黯然。
朱向天何等人物,虽然看出了张翠山的心思,却也不放在心下,他性情豪爽,竟是不以时日无多而为忤,也不下菜,抬手就是三碗下肚。
三碗陈酿下肚,朱向天喝得是淋漓酣畅,这才打开了话匣子。拉长了声音,显然是朱向天的酒劲上来了:“兄弟,你可知道为兄这辈子最为遗憾的是何事?”
毕竟对朱向天所知无多,除了功夫高明,为人虚怀若谷之外,张翠山还真不太了解眼前这位一见如故的兄长。
看着张翠山略带疑惑的眼神,朱向天以一种自嘲的口气轻声叹道:“虽然这是咱们第一次喝酒,但兄弟也不是外人,为兄就一一讲给你听。朱某人生平第一憾,就是未能将蒙古人赶出中原,恢复我汉家的河山!”
听到这里,张翠山不禁对朱向天肃然起敬,看不出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朱大哥竟有如此的雄心壮志,之前朱向天亦曾提起过反元失利之事,只是语之不详罢了。
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朱向天的热情深深地感染了张翠山。一个性命垂危之人,依然将国家的命运视为自己的责任,这需要多强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才能做得到?
“元朝的统治有诸多不合理的东西,单是对汉人的歧视就足以造成万千汉人的敌对,在这个国家,汉人的人口数量最多,可论地位,非但比不上蒙古人,甚至还不如那些女真人,契丹人,这是极大的不公,亦是不断有血性汉子扯旗造反的源头之一。
除了开国的元帝忽必烈之外,入主中原之后,历代元帝无不一是穷凶极奢,横征暴敛之辈,只顾自己享乐,丝毫不顾民众的疾苦,若非忠勇王伯颜以一己之力硬撑着大局,元朝只怕早就亡了。”说到这里,朱向天长叹了一口气。
张翠山见其言语中再三提及伯颜,心下极是好奇,忍不住问道:“朱大哥,这伯颜不过一鞑子罢了,怎地令你如何推崇?”
朱向天微一摆手,继续道:“昔年我带领近百余淮西子弟起兵,飞夺张亳州城,数月光景,几百人的队伍就扩大了数十倍,声势日显,只可惜后来惊动了伯颜部,一仗之下就把义军的队伍就给打散了。”
“相传蒙古军有一支号称无敌的骑兵队伍,满打满算不超过一万人,莫非这支骑兵的首脑人物就是伯颜?”张翠山这几年也没有白吃饭,也知道了一些元军的情况。
“不错,正是伯颜麾下的‘雄鹰铁骑’,我手下的兄弟虽是身经百战之辈,但以步兵对骑兵,又无险可守,实非纵横天下近百年的蒙古骑兵之敌。”
“十年前,我和当今蒙古右将军脱脱和左将军察罕曾有数战,互有胜负,可一旦遇上了这二人的顶头上司忠勇王伯颜部,这位驰骋沙场数十年的名将,竟是连吃败仗,此人战略战术于当世不作第二人想,号称常胜将军,哪怕是各路义军联合起来,亦不是其麾下‘飞鹰铁骑’之敌,伯颜武力过人,已是宗师级别的高手,而其手下更是人才济济,论谋略察罕不下于乃师伯颜,我和上官鹏联手在武力上亦不是伯颜之敌,被其大败之后,兄弟们死得死,散得散,朱某亦是身负重伤,这才无奈归隐,而上官鹏则是带着为数不多的旧数退回天南,据险而守。”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朱某希望你日后能为我华夏子弟尽一分力。”说罢朱向天从怀中摸出一道黑色的令牌:“这是为兄昔年旧部的一道军符,虽然不过区区八百人马,却无一不是身经百战之辈,若论战力,皆是以一当十之辈,盼你能善待之,若能如此为兄纵是身在九泉亦能瞑目!”朱向天的话中竟是有着托孤之意。
这一刻,张翠山的思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以此为信念,并为之付出行动,日后纵是不能名名垂青史,亦不失为一代英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