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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姓》今日就读到这里,回去后抄写十遍,家中短少笔墨纸砚的,可以去找乡司领……”
楼下课堂里,王彦中布置了课后作业,三四十个幼童到少年不等,男女都有,已换了汉人装扮的僰人齐齐起身拱手:“尊先生吩咐……”
看着这些学生,王彦中拂须微笑,很是满足。尽管在这里只是给人发蒙,远不如在海棠渡教授经义有成就感,可自己是在教化夷狄,汉家王化由此而立,这点惆怅也算不了什么。
目光落到角落里,王彦中的笑容凝住,待对方上前时,脑袋也低了下来,暗自头痛,麻烦……又来了。
“先生是大儒,讲《百家姓》这些,着实委屈了,奴婢想听听《春秋》,先生可有空说说?”
以前的斗荔,现在的窦罗枝,凑到王彦中身前,两眼闪着崇敬的光晕,莺莺软语地求道。
“孺人已通《女训》,才已足矣,《春秋》乃男儿所担大义,孺人就不太合适了。”
王彦中委婉地推却着,对方眼中的秋水,他如何品不出来?可叹他心中早已被妻子和潘巧巧填满,无一丝异心。更何况这窦罗枝的亡夫被追赠通直郎,由此得了命妇诰命,其子罗胄成年后,便能承袭通直郎之位,虽是番官,也是有朝廷体面的,非他这配军所能染指。
“就是明白这事,才要先生说来。先生在此也待不了几年 待胄儿大了,再寻不着先生这样的良师,就只有奴婢说给他了。”
窦罗枝颤着红唇,一边说堂而皇之的理由,一边继续朝王彦中逼去。如果不是罗蚕娘的声音响起,怕半个身子都要送到王彦中怀里。
“你还要不要脸啊!?”
隔着乡司长楼,与王氏父子遥遥对望的另一处宅院里 罗蚕娘痛心疾首地指责窦罗枝。
“你还要脸,我就只能不要脸了。”
窦罗枝抚着自己晕红的脸颊,嘴里强辩着,心头却是一阵慌乱。似乎有弄假成真的味道,不过……王先生真是好男儿啊 当初在荡轮谷囤初见时,英姿〖勃〗发,如将军一般威武。现在脱下戎装 拿起书卷,又是儒雅倜傥,学问满腹。
最初听说王先生是因连杀十一人获罪时,还心有畏惧,怕是个暴躁性子,这几月相处下来,却知是个谦谦君子。
后来得知王先生是因没过门的续弦被人害死才怒而拔刀更是心神摇曳。亲近王先生虽是为族人着想,可认真想来,却是揣着大半私心。
罗蚕娘一滞,窦罗枝日日就在耳边念叨,让她寻机搭上王冲,后来李银月来了,更是骂她错失良机。她明白这是为族人着想,可她绝不愿如窦罗枝所希望的那样,把自己送去作王冲的妾婢,王冲终究是她杀母仇人 此仇一辈子难忘。
罗蚕娘反驳道:“小娘,别想着这些歪门邪道,他安顿咱们 也是为了他自己,为了能升官发财 哼,你当他真是菩萨?”
窦罗枝脸上的红晕散去冷冷道:“如果真是这样,不更该让王二郎顾念到私情?只是为升官发财,他今天可以施恩,明天就可以施威!”
罗蚕娘结结巴巴地辩道:“他、他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
窦罗枝声调更高了:“换了一个官人,就可以改了王二郎的规矩,让我们再得不了现在的好处!若是二郎跟我们没有私情相连,他还会伸手?他在兴文寨肯定待不了一辈子,以他的本事,以他的年纪,还有老大的富贵前程等着他。我们这几千僰人,未来几十年,不紧紧靠住了他,还能靠谁?”
“胄儿还要十多年,才能承袭老峒主的官位,而且也只是个空头官阶。王二郎在兴文寨铺开了老大场面,我看得出来,像是在把我们当胚子,试着作事。在这里练得手熟了,以后能在其他地方大展拳脚。他的心绝不会停在这里,除非给他绑上一根绳。日后就算人不在这里,也能留一分心给这里,还能照顾到我们。”
“别以为我们这几千罗始党人改了汉姓,出山耕田,官府就不把我们当蛮夷待了。以后的麻烦事还少不了,没个人遮风挡雨,出点乱子,再出了卜漏那种人,我们又要走上身死族灭的老路。”
以前窦罗枝也只是零零散散地说起,不像今日,一番话道尽几十年的远路,罗蚕娘真是被说得心神飘摇,对这小娘钦佩至极。当初她孤儿寡母,也能勉强镇住荡轮谷囤,就知她不是一般人物。
“我也知道你心头那道坎过不去’没有强逼你,只能作贱自己,去跟王先生搭线,你不体谅也就罢了,还来骂我……”
说到伤心处,窦罗枝掩面抽泣,罗蚕娘顿时慌了神,想起这些日子来,自己无所事事,对族人的未来没尽一点力,更是羞愧无比。
她耷拉着脑袋,以低不可闻的细声道:“小娘,让我、让我试试吧。”
窦罗枝转了一番念头,点头道:“我看你也靠不住,这样罢,你试你的,我试我的,你先……搭上了,我就罢手。若是你一直没动静,就只能靠我了。”
罗蚕娘羞恼地道:“小娘,难道你还指望王先生娶你!?别说官府不答应,咱们囤里人也不答应!”
窦罗枝凄然一笑:“再嫁当然不可能,不过,若是我生下了王四郎呢?”
两女对王冲父子家里的情况已有了解,知道王冲还有个弟弟王三郎,窦罗枝这话意思再明白不过,罗蚕娘顿足道:“不行!绝对不行!”
不等窦罗枝反驳,少女就咬着银牙握着拳头,以赴死般的决心道:“我会替他生个儿,僰人的安排是新党所允,他这是要跟新党对着干呢?
唐恪这个梓州知州,地位与成都知府许光凝近似,在梓州一路是文武第一人。泸南沿边安抚司受他节制,安抚司官员升调迁转他管不到,钱粮用度却能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