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却说许家大小姐许苗茵,自那日从贼人手中逃脱,顺手牵羊盗得一些银两,手头即刻宽裕许多。一个人孤身行走江湖,初时不愿意回忆过去,想用每一地的新奇景色,引开注意力,为的是忘却,但在夜深人静之时,内心依然避免不了空寂,还伴随隐隐的伤痛。
这一日,许苗茵路经一个小镇,此处乃是交通要冲,因此,虽是个小镇子,却是十分繁华。街上酒旗飘飘,店铺林立,游人如织,好不热闹。走进一家饰品店,许苗茵看中一副耳环,十分喜爱。“店家,这副耳环甚么价钱?”许苗茵问道。
“这位公子,这副耳环乃是纯金所制,做工精美,要十二两银。公子买来是要赠送心上人么?”店家取出耳环,递给许苗茵道。“送人?”许苗茵一听,骇了一大跳,蓦然猛省,自己如今可是汉子,几乎忘记。“不是送人,哦不,是送人!”许苗茵一脸通红,慌乱道。“这位公子,你是送人还是自用,其实我并不关心。”店家道。
“适才店家说多少银两?”许苗茵又问。“盛惠十二两。”店家应道。“称一下可够。”许苗茵取出一锭银子,放到柜台上道。“耳环交给你。”店家将盛放耳环的木盒,放到柜台上,回身称银。“哎,公子,还要找你一两碎银。”店家见许苗茵头也不回,出门而去,呼唤道。“当真大方的客人,今日难得可以加菜。”店家看向许苗茵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爱美是人的天性,许大小姐看见漂亮的首饰,免不了买下来。“莫要带走我儿,求求你,还我孩子!”路上凄厉的哭喊声传来,许苗茵停下脚步,闻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妇人瘫倒在地,衣裙颇旧,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妇人坐将起来,哭哭啼啼。“松手,莫要惹本人生气,本人是执行官府之令!”一名衙差喝道。妇人伸手住官差的腿,凄惨哭泣。“官爷,放过我儿,他才十六岁不足。”妇人哭道。衙差踢妇人一脚,妇人吃痛惨叫一声,衙差回头便走。前头不远,一个稚嫩的少年,“娘亲,娘亲——”哭喊不停,正被另一个衙差拖行而去。
许苗茵见状,上前要扶起妇人,妇人推开许苗茵的手,泪流满面,匍匐向前,欲去追赶衙差。许苗茵在一旁默默相陪,十分同情,心如刀绞。想起千里之外的爹娘,年迈的祖父祖母,想起可亲的叔婶,一幕一幕,不由潸然泪下。所谓血浓于水,他们知晓她离家出走的时候,大约也是这般痛如锥心罢!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许苗茵情不自禁,低声吟诵起苏东坡的词来,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这位绝望地母亲听。此时,妇人突然瘫软地上,掩面嚎啕大哭。她的孩子已经被官府带走,走上一条生死未卜的路,或死在边关异族的刀下,或病死在路途之中,活着回来,再次相见的可能,微乎其微。
“回家罢。”许苗茵淡淡道一句。妇人在许苗茵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吃力站稳。从她俊俏的侧脸,许苗茵似乎看到娘亲许夫人的影子,不觉哽咽,泪珠滚滚而下。回到妇人家中,许苗茵告辞。“大娘保重,我去了。”许苗茵道。“姑娘,休要客气,歇歇再去罢。”那妇人吃力道。许苗茵大吃一惊,欲言又止。“大娘,你是如何知晓的?”半晌,许苗茵低声问道。
妇人并不回话,默默到厨房烧水,端来给许苗茵倒上一碗。“老身夫君本是一个教书先生,上旬被官府征兵,去了北方边关。女儿跟你一般年纪,因与衙差理论,被衙差凌辱,跳河自尽。如今最小的儿子,也被强征,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妇人凄凉道。许苗茵沉默,不知拿甚么话来安慰,只是抓住妇人的手,传递同情之心。“这做娘的,最是懂儿女,老身从姑娘身上,看到女儿的痕迹,老身如何不知你是女儿身?看姑娘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娘子,孤身在外,不危险么?此时也想家罢?”妇人又道。
许苗茵静静倾听,默默流泪。“大娘说的正是,我本是女儿身,离家在外漂泊,已是十分不孝,让爹娘牵挂。到如今已漂泊多时,甚是挂念至亲,正想修书与爹娘。”半晌,许苗茵悲戚道。当下向大娘讨来笔墨纸砚,提笔写起家书来。
第一封是写给叔叔许晋的,向他报个平安。因自己出走之事,家中追究起来,定会责怪许晋。第二封写给爹娘,却说在阳谷时叔叔待自己不错,只是自己不孝,心情不佳,到各处游历,万望勿念。分别将两封书信封好,写上地址,央求大娘代为将家书托寄。大娘因儿子被强征入伍,心情正自悲痛,形影孤寂,随挽留许苗茵多住几日。许苗茵落得方便,在她家中住下。
时已到武松归期,势必要为武大郎报仇雪恨,梁文真如何能够改变潘金莲的命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