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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赵昌捧着一份诏书,在畅春园大门口再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然后背着行囊,向北而去。康熙将他发落到了盛京,任新设的内务府盛京总管【1】。看似抬举,其实是流遣。可赵昌却满是感激得浑身发颤,这是皇上仁慈啊,他听透了皇上的心声,要换是另外一个皇帝,今天他就该被埋进土里了。
雍王府,胤禛也在发抖,是吓的。他从没被吓成这样,即便几年前在广东跳茅厕也没害怕到如此地步,可见着陡然冒出来的李卫,还开口就道是给李肆带话的,听完了那话,胤禛再难抑制的惶恐。赶紧找来胤祥商量对策,在胤祥到来前,胤禛的目光始终在李卫的脖子上转悠。
胤祥听完李卫带来的话,脸色也瞬间煞白,有那么一刻,都想抱怨胤禛为何不先下了手,把这李卫径直剁了,埋进池塘里。
“下官先找了长沙府沈敬,请他向王爷传话,可他不敢。下官只好顶着他门下家人的名义,急急赶回京城,就为转达那李肆的原话,绝不敢欺瞒王爷……”
李卫一身褴褛,形容憔枯,不是他那大号身材,还真难认出来,这就是之前那个气势满溢的李卫。
本就被胤禛的目光扫得脖子发凉,现在胤祥一来,眼神也在他脖子上打转,李卫不得不挤出这么一句,看似表忠心,却是在暗自威胁。已经有人我的行藏了,现在要杀我,晚喽
一边说着,李卫一边在肚子里嚼泪水,伺候这主子就是这般战战兢兢,稍不留神,就要被他剥了性命。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难回头,前路怎样,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胤禛和胤祥对视一眼,都无力地瘫坐在椅子里。胤禛转了半天眼珠,终于一脚踹上李卫我是不疑你,可你要向皇上,向其他人自证清白?”
“下官……已无清白,就是李肆的说客,王爷你不愿接这条线,就径直杀了下官”
李卫也豁出去了,咬牙闭眼说着。
这时候两都清醒了,杀了李卫是轻松,可李卫形迹已露,到时朝堂要人,要追问李卫的意图,他们回答?
“皇阿玛终究揣着颗仁心,此事……就得直言进谏……”
胤祥忽然这么说着。
“直言?说李肆要跟我联手,帮我上位,然后我分他半壁江山?”
胤禛以为这十三弟烧昏了头。
“直言……李肆想求和……”
胤祥眼瞳里闪着精光,胤禛微微一愣,然后点头不迭,接着又再摇头。
“我能瞒皇阿玛呢?那李肆分明就是在对我施离间计”
胤禛是孝子,对文成武德,英明神武,睿识齐天的皇阿玛,那是满心服帖,他是真心好男儿,绝不欺瞒阿玛。
“是吗不跳字。
胤祥和李卫都看住了他,没发声,可那目光却再清晰无误地道出这一问。
当然……不是,最早他去广东,就开始欺瞒康熙,从广东脱身,也是靠着跟李肆心怀默契。之后虽然坚持向康熙进谏,要以霹雳手段,决死之心对阵李肆,却未尝没有用上此策就必须用上的心思。
至于皇阿玛那伟岸的形象……
胤禛闭眼,脑海里闪过之前康熙踹时,扶住那瘦弱无力身躯的感觉。那是个……糟老头,自大昏聩,优柔寡断,色厉内荏,躺在往日的丰功伟绩上睡大觉,不被打得鼻血长流绝不清醒。
皇阿玛……的确昏聩居然选了十四,他居然选了十四之前宜章之战一败涂地,屁事没有眼见湖南之战,又将是场败局,还以为靠着三四个月仓促练成的火器营能打败李肆的强军?还指望十四靠着一场战功,顺利地拿到那个位置?
胤禛脸色忽青忽白,期间还夹杂着红晕,变了好半天脸,他扫了一眼李卫,再看向胤祥,语气无比坚定。
“这大清朝势若危卵,众人皆醉,连皇阿玛都醉了,我胤禛还清醒着这一国,除了我,还有谁能背?”
畅春园清溪书屋,康熙正佝偻着背,朝大学士和两个兵部尚书高声唾骂,看书案上摆着的不是奏折,而是一部书稿,该是闻得急讯,才临时招来臣子商议。
“杨琳,该杀从两广一路退到贵州,现在连贵州都占不住脚,居然被打跑到了重庆他这两广总督当得真是舒坦啊。还有那郭瑮,昆明守不住倒罢了,他为不能朝南面退?即便退进缅甸,也能征召缅甸藩军再打他为何要退进四川?”
康熙说到恼处,手臂一挥,书案上大叠哗啦飞洒而下。
“现在可好,四川一省,聚了三个总督朕是一片仁心,可真别当朕不会杀人”
康熙是气得快糊涂了,下方的大学士和兵部满汉两尚书也都心惊胆战,怕的还不是康熙,而是李肆的兵锋。
施世骠的八百里加急已经报上来了,荷兰人失利,自军未损,双方战个平手。施世骠这么说,到底该信,康熙还在犯嘀咕,湖南延信的奏报也接踵而至,说李肆亲临衡州,背靠衡山孤道,独木难支,已撤到湘潭,等候胤祯大军。
一口气切作两段,康熙正要喘,再接到四川急报。李肆两军竟然打穿了云南和贵州,直奔四川而去一路龙骧军由云南入东川军民府,看样子是要直奔成都府。一路羽林军由贵州进了四川遵义府,自然是意在重庆府。李肆在湖南以一军相抗,另外两军却是打着兜击四川的主意,这番大胃口的盘算,之前朝堂竟无一人能预先料到。【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