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汉晋咆哮出声,这是佛山兵第二次出状况了,可他却没办法怪蔡飞,是判断失误。看来袭之敌足有一两千,佛山翼也难挡住,他应该第一调去足够多的援兵。
“还能战吗不跳字。
他对蔡飞吼着,蔡飞跟佛山兵们咬着牙,都抬起了脑袋。
“当然”
就只为梁庆,还有们的血仇,也要再战下去蔡飞是这么想的,其他佛山兵这时候也平静下来了,羞愧和愤怒驱散了最初的惊恐,他们都齐声喊着。
“去东面……”
灯光下,张汉晋指挥着众人的身影异常显眼,一枚弩箭悄然射来,正中张汉晋的脖颈,他踉跄退了两步,似乎还想站稳,可急速消失的力气,却带着他跪倒在地。
“指挥”
众人大惊,蔡飞一把抱住张汉晋,悲声唤道。
“吹……吹号……”
躺在蔡飞的怀里,张汉晋发布了最后一项命令。
呜呜的牛角号声划破天际,芙蓉山上,已经看了好一阵的李肆点头,吴崖挥手,带着两翼人匆匆上船。
早前李肆就被北面的枪声惊醒了,但他还抱着希望,黄岗山的地形,即便夜袭,也只是小股敌军,张汉晋应该能应付吧。
可听到这求援的号角声,李肆,情况已经到了最紧急的时刻,不得不马上派吴崖赶去支援。之所以派吴崖,是因为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张汉晋很可能受伤,甚至战死了。从枪声响起到现在不到两刻钟,情况也不会坏得这么快,所谓的紧急时刻,多半是失去了指挥。
“高其位……不能留他活路……”
李肆咬牙,对此人的评价再上一层。
高其位也被枪声吵醒了,他很迷惑,似乎是有人攻上了黄岗山,可他没发布夜袭的命令啊。白天打得那么惨,他想夜袭也挑不出人来。
难道是……
听着枪声是从北向南渐渐转移,一个被丢去坐冷板凳的人名从高其位脑海里跳出来,他一面暗恨那岳钟琪如此跋扈,一面却又祈祷岳钟琪能建奇功,这时候,他甚至都想好了该写本章,将这功劳揽在身上。
“军门,咱们是否也出兵呼应?”
部下建议道,这时候从南面攻,应该能一举功成。
高其位也动了心,正要下令,哨探却急报说,武水上出现一支船队,正由南而来,朝黄朗集逼近。
高其位脸色一黑,不仅放弃了出兵的念头,还下令赶紧戒备。
这是李肆的另一路援兵,吴崖从浈水北上,自东面援助黄岗山,方堂恒带两个翼从武水北上,目的抄高其位夜袭之军的后路。李肆自然没料到,这夜袭并非高其位谋划,这个方向也并没有敌军,但歪打正着,却把准备呼应岳钟琪的高其位吓了。
“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啊……”
吴崖带着部下登陆浈水北岸,一边急奔一边在心中念叨着,黄岗山要丢了,他们在韶州关门打狗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黄岗山不仅还能坚持,甚至渐渐把局势扳了。张汉晋战死并没有动摇军心,孟松江等几个翼长站了出来,指挥各自人马来援,上千人占据高处,以密集刺刀阵杀退了红苗,后续而来的湖南抚标兵战力远不如红苗,连排枪的轰击都顶不住,岳钟琪挥刀砍了好几个把总,都没能让部下撼动前方的防线。
“咱们给他个关门打狗”
随着盘石玉的呼喊,连瑶翼冲上了北面山头,占住这里的湖南抚标兵最初还以为是红苗兵,一通排枪却兜头打来,顿时死伤无数,这才醒悟是广东的瑶兵。不过几刻钟,佛山翼被红苗偷袭的遭遇,就返还。
“还有瑶……不是红苗”
接着瑶兵就了从前方退下来的苗兵,两帮人马混在一起,直刀砍刀刺刀撞得叮当作响,两边人用着各自的方言高声咒骂,不管是清兵,还是其他司卫,一时竟然都难辨敌我。
“苗人也帮清狗打仗?你们简直就是忘了祖宗”
盘石玉用官话喊着,其他瑶兵也跟着呼喝,本就被打垮了的苗兵被这话骂得抬不起头来,战意烟消云散,靠着脚板硬山路熟,寻着峭壁山崖四散逃去。
“别管他们,先杀退清兵”
止住要去追苗兵的部下,盘石玉带着连瑶翼沿山脊而下,正见前方上千清兵蜂拥而上,冲击着炮台的守军。
“站好了站好了咱们不是那些红苗,就耍力气。先用枪再用刀,剁碎嚼烂好下肚”
盘石玉招呼着手下密密列队,二三十步外,清兵就朝上看着,根本没注意后方阵地已经陷落。
“开火”
盘石玉一声令下,三百支火枪同声爆响,夜空也被这轰鸣撕裂。
噗噗的铅弹入肉声恍若雨点一般密集,大片清兵仆倒在地,前方的岳钟琪整个人都被震傻了。
“冲冲到前面去别管后面”
好不容易清醒,岳钟琪狂吼出声,他很不甘心,胜利原本已经唾手可得啊,会转瞬就离而去呢?
他的嚎叫被再一阵排枪淹没,遭到这前后夹击,就算是铁军也要散成沙子,而这帮清兵已经被炮台那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快撞成渣滓。盘石玉的两通排枪,将这上千清兵的骨头尽数击碎,再难凝起半分斗志。
“都司快撤吧敌人越来越多了”
部下把岳钟琪拖走了,这时退无可退,四周都源源不断涌来敌军,清兵已经全线崩溃,不少清兵慌不择路,一头从崎岖山路栽下去,骨裂肉绽的闷响密集得有如枪声一般。
“都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一个亲兵垫在身下,已是腿断臂折,还对岳钟琪这么说着。
远处的山头上,灯光映下,大批部下正抱头跪地,高声求饶,见着这情形,岳钟琪泪水纵横,却不得不咬牙转头,任着亲兵将朝山下拖去,他的腿也摔断了。
断腿之痛揪心,这时候冷静下来,山上的战斗却让他寒心,只觉无比后怕。握着如林刺刀的那些兵,一身气息他从未见识过,在四川松潘,那些虔信巫教的蛮夷让他领教了是疯狂,就如火一般,不烧透了敌人,就烧光。而这些兵,却像是从天而降的冰墙一般,牢牢挡在那里,死亡似乎都难以撼动他们。
回想起亲眼见着的一个敌兵被长矛捅穿,尸体却被同伴左右夹着一直没倒,灯光下,眼睛里还凝固着嘲讽的目光,岳钟琪更是打起了哆嗦。
“这些人,真的是邪魔,从没见过的……邪魔。”
他在心底里高喊着。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