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槿耐心解释,从学生捧的纸里,抽了一张给村长:“……这上面画的,是水起子,已经在镇上找工匠订好了,过段日子就送来……”。说罢又抽了一张纸:“……这个是传动机构,纵向转动,用毛驴拉着,传动到水起子上变成上下不停按压水自己就出来了,用竹管引到自家地里去……”
众人:“……”,一知半解,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还是走过南闯过北的老村长有见识,说道:“俺知道,俺年轻时跑买卖的时候,见过水磨盘,就是水车带着那么上下左右那么一传,它就转的……咱们这个是驴子带,道理都一样,东西到了,俺看着能装上……。”
沈信赞:“村长见识广……”
“老些年啦,早就不出村了。”
“……”
等忙了一阵儿,到了午间开始吃饭。
吃饭的地点就直接在田间地头,一来,离村里远;二来,村里也没那么大的屋子一下容两百多人吃饭。
大家席地而坐,夏槿荣幸的有个桌子可以和沈信村长一起坐着吃饭。
面条是用大海碗装着,面条上泼了热油,用农家酱拌了,还窝着两个煎鸡蛋,咬一口满嘴喷香。
夏槿正打算抬头跟沈信说,这面真好吃,结果一抬头,就看到远处做饭的妇人们,没有吃面条,而是都在啃手里的饼子。
那饼子黑黝黝硬邦邦,除了孩子们和陪坐的老村长,村子里的人没有一个吃白面的。
夏槿就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下不了筷子,张不开嘴。
沈信看她发愣,顺着她看的位置看去,心下了然,对她柔声道:“阿槿快吃,我心里有数。”
老村长也放下了筷子,对夏槿说道:“小先生只管吃,俺们十里八村的道道儿,来人帮忙做活计要拿好的招待,必须管中午一顿饭。”
夏槿就低头开始吃,只是怎么样都没有味道了。
老村长接着劝慰:“先生能来,俺们多高兴呢,这要是请看井的大师傅,那是一次都得十两,看不准也不能少了二两,俺们请不起……多亏了你们能来,招待一顿鸡蛋面条算的了什么……”
夏槿听着老人的劝慰,也觉得不该扭捏了,三两口扒完了饭,拿手绢一抹嘴,告了退,干活去了。
她要定个规定,以后但凡得她亲授,从她这里拿了水脉注解去看水的,谁都不许收银子,谁要是敢,她就……她就……写篇文章骂他,哼!
小师叔祖专门写文章骂,看谁受的住。
在这里看了一天水,走的时候沈信让她放心。
等村民们送走了车队回家,发现每人院子里都放了一袋白面,村民五十多家,五十多袋面,今天吃饭也才用了五六袋而已。
这是看水不收钱,干活不收钱,吃饭还倒搭。
老村长带着一村妇孺和仅剩的几个青壮跪下,沈家为了这西北,付出了太多,还不清了。
如此看水,蜿蜒而行,两天之后,依旧借住在农家。
半夜夏槿忽然醒了,打算翻个身继续睡,一转身发现窗外的灯火还在明亮,打开屋门出去,发现沈信的屋内还亮着灯。
夏槿走过去,屋内传出说话声,门口的护卫自然不会拦她。
她敲门,然后推门进去,一屋子七八个下属,还有两个儒服士子。
看她来了,一屋子的人站起来,沈信招呼她坐他旁边,然后问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夏槿道:“睡到一半醒了,公子在议什么?都半夜了。”
沈信道:“原不想叫阿槿跟着忧心,但阿槿醒都醒了……从上个月开始,西北已经断了盐引,如今都是用的私盐,市面上盐价飞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