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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日新月异
吉安府府衙偏厅,叶昭正在读几份电报,其中一份电文乃是瑞四所发加密,由巴克什按照密码本一字字译出。
以军情所需为名,广东境内各首要州府的电报线路已经铺设完成,而江西境内,赣州、吉安、抚州一线的电报也渐成雏形。
现今已经有商人开始用电报通传信息,一字一角银,可买五六斤官员所**米,普通民众暂时自然享受不起。
而叶昭收到的电报,也通常言简意赅,概因叶昭早就提倡过官费“勤俭节约”,李iǎ村等发电文时自也不敢铺张,是以最早期的“电报文”流行起来,怎么用最少的字表达最jīng确的意思,也值得好好思量一番。
广东政要发来的电文,多是民事,从电文可看出,现今广州及各卫星城镇的工厂如雨后ūn笋般冒出,缫丝、棉纺织、面粉、火柴、造纸印刷、食品糖果、机器采矿、船舶修理、iǎ机器制造等等等等。
最新的一份电文则报了两则喜讯,一是接到香港电报,筹备中的造船厂机械设备已经运抵加尔各答,而发报之时怕已经到了马六甲海峡;二是佛山至广州铁路何时通车,请王爷定夺,主要是铁路行参与各股东希望能请得王爷为通车剪彩。
瑞四的电报,则主要汇报西线战事,僧格林沁已经提兵进入广西境内,云贵绿营团勇同时举兵,现今广西战事正鏖。
看到这则电报叶昭微微蹙起眉头,红娘的处境有些不妙啊。
“王爷,李鸿章到了口卫躬身禀告。
“传。”叶昭说着话,就将瑞四那电报递给巴克什,巴克什放进一iǎ茶碗里,点火烧了,又将灰烬和水,iǎ心翼翼倒在屋角翠绿盆栽的泥土中。
李鸿章进来的时候正赶上个尾巴,情知乃是王爷处理机密电文,自不会多看,打马蹄袖跪倒见礼:“卑职江西巡抚李鸿章给王爷请安。”
以现今叶昭的身份,督抚之下,俱要跪拜,一二品大员,则视乎何情何景及各人心态了。
叶昭微微颔首,笑道:“渐甫,不必多礼。”
李鸿章起身,见叶昭示意,才恭恭敬敬坐于侧位。叶昭又努努嘴卫亲军就将那几份电文呈给李鸿章。
叶昭琢磨着道:“渐甫啊,这江西法理法规,都以广东为模板,最新之‘商行律’,你可阅了?”《商行律》,和英伦同期的《公司法》《统一法》等各法令差不多,只是加入了符合东方传统的诠释,而说起来,比英伦刚具雏形的公司各法还要成熟一些。如确定了商行法人地位,使得商行大iǎ股东权益分明,利于筹资,也利于商行管理层运作商行的发展。
李鸿章叹息道:“卑职今日才知,这商行与衙实在不能淆视之,商行之学问,浩瀚如海,官中人,若不痛下苦功,实难窥其径。”
叶昭笑道:“三百六十五行,各有不同,商行虽也管人,衙也管人,这差别可太大了,你现今知道,也不算晚。”心说你这辈子能早早认清这点,也算长进了。
李鸿章连连点头。
叶昭又指了指那请示火车通车的电文,道:“回头你帮我拟一份回文,告之他们,不必等我剪彩,早早通车为是。
“是”李鸿章忙躬身领命。
“大帅,神保求见。”有卫快步进厅,打千禀告。
“哦?传。”叶昭微微有些诧异,李秀成部汇集英王残部退守南昌,神保本应接收贼众所弃的临江府和瑞州府,怎会突然跑来抚州?
不一会儿神保大步而入,李鸿章自然起身告辞,去办叶昭jiā代的事儿。
神保单膝跪倒,满脸愧王爷,属下请罪,卑职标下第二步兵营在临江与湘军起了冲突,杀死数十名湘军,还将一名湘军管带擒获。属下治军无方,请王爷责罚”
叶昭奇道:“怎会同湘军擦枪走火,误以为是发匪么?”倒也没怎么动怒,问虽这么问,其实心下也八九不离十估mō出为甚么同湘军起冲突了。
果然神保满脸气愤的道:“王爷,不是卑职袒护手下,实在那帮湖南佬不是东西,发匪还不是被王爷赶跑的,可他们倒好,以前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现在都冒了头,在临江附近村庄烧杀jiānyin不说,还要抢着进临江府,这才同标下步枪营起了纠纷,最后就真刀真枪干上了。”
叶昭微微点头,拿起茶杯品茶,问:“谁先动的手?”
神保道:“谁先动手属下不甚清楚,可步枪营的兄弟就一个轻伤,杀死这许多湘军,又绑了他们的管带,这……”
叶昭笑道:“你呀,怎么会不知道谁先动手呢?”
神保微微一怔,随即就恍然,本以为大将军王会发雷霆之怒,本想拼着这顶戴不要也要保标下兵勇的人头,谁知道一点火苗都看不出,反而这般问自己,那就是存心偏袒了。
神保自然福至心灵,道:“是,卑职糊涂,倒是听标下管带说,乃是湖南佬开火伤人。”
叶昭点点头,说道:“湘军团勇,目无军纪,将军府发各团各勇的公文没见么?烧杀掳掠?死不足惜”
“喳”神保一颗心算定下了。
正说话卫又匆匆进来报:“禀王爷,沈葆桢求见。”
神保微微蹙眉,心说来的倒快。
叶昭不动声传。”
不大一会儿,沈葆桢匆匆而入,其时神保早已告退。
“江西巡抚沈葆桢给王爷请安。”沈葆桢虽口称王爷,却只是长揖到地,何况口口声声自称江西巡抚,其意昭然若揭。
叶昭微微颔首:“抚台大人不必多礼。”不等沈葆桢落座,就道:“本王已给两宫太后和皇上上了折子,今赣境大部平定,平贼战时署衙之局自要沥清,本王保举你为兵部郎,帮办将军府军务,两宫太后已准,想来皇上这几日定会下旨。”
沈葆桢微微一呆,这分明是在将他的军。
好半晌沈葆桢才笑道:“下官自听从皇上调派。”心里突然有些发苦,帮办将军府军务,只怕皇上还真的会准了,一来江西两抚的局面总要有个了局;再一个有人随粤军探听虚实自是求之不得。只是这自己可不就真的是与虎狼为伍?谁知道这大将军王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
愣了会儿,沈葆桢才想起正事儿,躬身道:“王爷,临江府之事您可有所耳闻?”
叶昭淡然道:“嗯,湘军团勇军纪涣散,jiān杀掳掠,又率先起衅,被第一镇步兵营击溃,抚台可是说此事么?”
沈葆桢又一滞,呆了会儿皱眉道:“谁是谁非先不去说它,可同室戈,打死数十名团勇,这,这未免……”
叶昭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我已下严令,各路兵勇若有扰民者,各镇总兵官可先斩后奏,从此以后,想这穷凶极恶的兵痞会收敛。”看向沈葆桢,正容沉声道:“幼丹莫非你以为这烧杀掳掠的乡勇不是在我大清天下么?难不成要回护他们?幼丹可想过惨死于他们之手的fù孺孩童?”
看着叶昭炯炯眼神,沈葆桢突然有些惭愧,闻听此讯即匆匆赶来,路上早已想好说辞,定要治粤军领将之罪,满脑子琢磨的都是京城和广州的权力之争,琢磨的是如何杀一杀粤军的气焰,不然如此下去,怕这粤军真会成为大清国的祸之源。
可此刻,在叶昭清澈如水的目光bī视下,不由得微微汗颜,不管大将军王本意所想,可自己,读了多年圣贤书,现今却满脑子权谋,可还有点济世为怀的良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