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张居正怎能不震惊?此道奏疏牵连到裕王、老师、百官.若是处理不好,大明朝真要遭万劫不复之灾了。只是他修炼到了火候,旁人看不出来罢了。
接着翻看奏章的功夫.他心中飞快的思考着对策.当把最后一页合上时.张居正己是成竹在胸了。
见他抬起头来,马森问道:“张大人.您看也看完了.是否请王爷出来回皇上的话?,“马公公.”张居正不接他的茬.反问马森道:“我也有问题请教。
“请讲。”张居正素来对太监们彬彬有礼.所以马森对他也很客气。
“裕王和皇上什么关系?”张居正淡淡问道。
“当然是父子关系了”马森道:““而且还是皇上唯一的儿子。
“您果然是明白人。”张居正意味深长道:“现在父亲因为某些事情、对儿子产生怀疑了.咱们做臣子的.是该火上浇油呢,还是息事宁人呢?”
能混进司礼监的.全都不是凡人.电光火石间.马森便明白了张居正的意思……裕王是皇帝唯一的儿子,皇帝这时候让他来问话.其实更多是想洗刷裕王的嫌疑.若是把事情越描越黑,皇帝如何收场?难道要废了裕王.传位皇孙?显然是不可能的。
马森又想起另一桩.公里传闻.是景王伙同陈洪严世蕃等人.合谋害死陆炳的,可皇帝却愣是把这事儿盖着,直到景王死后.才说了一句:.此子素谋夺嫡、害我义兄、今死矣……,对景王尚且如此.何况是仅存的裕王了。
这样一想,他的头脑清晰起来.作为皇帝身边人,当然知道嘉靖时日无多了。
若是能在这时候帮裕王一把。将来新朝太监总管.还能落入旁人手中?
想到这.他的心热乎气来,一直板着的脸也化冻了,对张居正道:“当然是息事宁人了,只是怎么做?咱家可没头绪。,张居正再聪明.也想不到在转瞬之间.他能想了这么多,结果准备好的一套说辞没用上。但只要对方上道.就比什么都强,便轻声道“你便如实回话就是。
“啊..、马森这下有些没反应过来,道:“可王爷什么都没说啊。
“对、王爷看了奏章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张居正缓缓道:“然后头昏脑胀.天旋地转.躺倒在床上,竞然犯了神昏的毛病。,“啊..、马森张着嘴巴道:“这也算回话?、
“皇上无非是怀疑王爷幕后指使.逼迫他老人家退位。但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张居正自信的目光,让人不由心折道:“可皇上陡遭打击,必然谁也不会相信,这时候王爷百般解释.也无法游除皇上的疑心:若是写本章请罪,又是置君父于不义.是以进退两难。”
顿一顿,又提高声调道:“且王爷至忠至孝.马公公也是忠心耿耿,第一是不能欺骗皇上,所以你这样回话,既问心无傀,又可帮到王爷,何乐而不为?、
听了张居正的话.马森对他的好感是蹭蹭往上升.什么叫体贴周到?什么叫无微不至?说的就是张大人.这样的提议谁会拒绝.他连连点头道:“就照您说的回话……”顿一顿.又有些担忧道:“可这样只能施得了一时啊,难道王爷还能一直……装,呢不,卧病?”
“公公所言极是。”张居正点头道:“但眼下皇上气成.做什么都不得体,唯有等皇上消气之后、再作打算。“说着他深深望着马森.压低声音道:“眼下头等大事.便是让皇帝消气.马公公.裕王和百官都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
马森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中一热,仿佛看到司礼监的大印,在自己招手。确定了自己的立场,他开始为张居正这边着想.皱眉道:“咱们是皇家的奴婶.当然愿意皇上和王爷父子和睦.家和才能万事兴嘛.可是……有些人.不这样想?”
张居正心里明白,但还是问道:“什么人如此悖逆?”
“就是那些妖道”…”其实马森平时很是奉承那些道士,可他看过海瑞的奏疏后,便知道这些人末日将临一一海瑞说.陛下之误多矣.大端在修蘸。并问嘉靖.您信奉的陶仲文、邵元节之流如今何在?还不是全都做了土,陛下怎能还信他们所说的?至于什么天赐仙桃药丸.就更离谱了..桃必采而后得.药由人工捣以成者也,。兹无因而至.
桃药是有足而行耶?天赐之者、有手执而付之耶?
无情的揭露了嘉靖的自我欺骗,并一针见血的指出.此必左右奸人.造为妄诞以欺陛下.而陛下误信之.以为实然.过矣!,无论如何.那群道士危险了,为求自保.必然疯狂的撺掇皇帝.除掉将来能杀他们的人。
而嘉靖皇帝时而精明、时而糊涂的现状.也给了他们可乘之机。-(手(打(更(新(-
所以绝对不能小觑。
听了马森的担忧,张居正却依然自信的撇笑道:“无妨,些许蠢物尔.收服他们不过反掌之间.公公不必忧心……”
见他这么说,马森放了心,便道:“咱家出来时间不短了,得赶紧回宫回话.就不打搅王爷了。”
张居正颔首笑道:“有劳公公了。”正要把他送出门去,却听一个声音道:“且慢。”两人回头.就见冯保快步出来,走到马森面前,深深施礼道:“老祖宗辛苦了.李纪娘娘有赏赐。”说着将一柄碧绿的如意递给他。
李纪是世子之母.马森哪敢怠慢.赶紧面朝屏风跪下,双手接过。
叩谢不已。
见马森飘着似的走了.张正轻声道:“如意如意,称心如意,娘娘这份礼物,还真是选得精妙。
“张先生里面请。”冯保在边上轻声道:“王爷和娘娘有话要问你。
“冯公公客气了。”张居正笑笑,便与他往后院走去,路上仿佛拉家常般亲切道:“最近在下装修书房,想问公公求副画、不知公公能否赐下?”
“我那三脚猫纯属贻笑大方。”冯保受宠若惊道:“大人错爱了…””冯保是个很特别的太监.有才.尤擅丹青.但从未宣扬过也不知张居正怎么知道的。
“哎,公公过谦了。”张居正呵呵笑道:“我就爱您笔下那种与众不同的风韵.还请不要推辞。.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冯保眉开眼笑,仿佛对方给他了多大好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