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真好。”
“你也很年轻。”
“……”
她侧目,对上顾砚认真的眼睛,琥珀色的眸,跟碗里的汤药很像。
微动,汤面荡起涟漪,像某人的心湖,一路淌进心底。
她抿了抿唇,指尖扣了下瓷碗,随即摇头,盯着上飘热气的中药汤,缓慢道。
“这样的年轻,我宁愿不要。”
言落。
她拿起碗,将温度适中的药一饮而尽,入喉苦涩异常,整个喉头都是苦的,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顾砚眉间微蹙,将一颗糖块递过来,郑重道。
“别担心,我会治好你的,药很苦,你压一压。”
何染看着手心的糖,是她中学时期爱吃的……
许久。
她扯出个比药还苦的笑,将糖递回给他。
“顾医生,我已经认命了,只要还能控制就好。”
她已经做好了一辈子吃药的准备。
只要不再恶化……
顾砚没接,把她的五指合起来,那颗糖被紧紧握住,他也紧紧握着她的手。
琥珀眸透过镜片直视她的眸,一字一句道。
“何染,不要认命,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是啊,”何染顿了顿,又笑开,这次的笑,祛了苦,“会好的,顾医生,我信你。”
听她这么说,顾砚的眉头却没舒展,刚准备再出声,就被她打断。
“大好的日子,不说这事了,好吗?”
她的尾音几乎带上请求。
“……好。”
顾砚只能答应。
厨房。
祁烟拎起地上的鱼,单手拎近十斤的鱼也不见费力,她冲脸色古怪的顾青伸出手。
“刀。”
言简意赅。
顾青瞅瞅还在拼命挣扎的鱼,又瞅瞅面色如常的祁烟,咽了口唾沫,反手刀柄向她,将菜刀递了过去。
看祁烟拿过刀,在案板上对着鱼比划,不信任道。
“你会杀?会处理?”
这可是个技术活。
祁烟没回答他,找准位置手起刀落,连眼睛都没眨,刚还在扑腾的鱼,只剩肌肉记忆的抽搐。
瞧着她麻利的动作,冰冷的侧脸,顾青缩了缩脖子。
感觉她剁的不是鱼头,是他的头。
旁边的顾笙歌,这会儿凑过来,十分捧场地鼓掌,夸赞道。
“祁姐姐,你好厉害,处理的好快!”
不是硬夸。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处多余,就像……专业的?
祁烟对小姑娘脸色就好多了,边处理内脏,边道。
“我在菜市场的鱼档杀过半年的鱼。”
“……啊?”
顾笙歌有点傻了。
大抵想象不到,这么好看的小姐姐,在人来人往,腥臭的鱼摊前杀鱼的景象。
她的手僵在半空,盯着祁烟的动作,还有她线条流畅却冷漠的侧颜。
脑中忽然浮现一句话。
——我在某润发杀了十年的鱼,我心跟我的刀一样冰冷。
这想法刚冒出头,她赶紧甩掉,接受的很快,追问道。
“那祁姐姐的人生经历一定很丰富,很精彩,你还有做过什么吗?”
祁烟见她闪烁着星星眼,看出她是真好奇,思考了一下,捡着能说的,一个一个往外蹦。
“我卖过水果,开过肉铺,摆过的摊有点多记不住了,在街头也卖过艺,天桥底下算过命,贴过膜,当过汽车维修工,运输工,各类服务员,还有盲人按摩……”
她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在场的人都被震住了。
看她的眼神从怜悯,变成敬佩。
神人也!
太多了,顾笙歌都快跟不上趟了,她嘴上还没停。
祁烟对他们的反应毫不意外。
这些还是能说的,不能说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