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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白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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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佛堂里,忽然灯光一亮,槐序点燃一盏油灯,手持油灯去点其他蜡烛。

他的声音在空空落落的佛堂里回荡:“佛法东传之初,因其智慧坚忍,光明广大,近乎魔魔道克星。智慧是愚昧的克星,理智是*的枷锁。佛魔一体双面,彼此生克。”

“佛法历经几次大劫,第一次魔劫之时,佛魔交战,魔道为克制僧众,凡是抓住的僧众,必然要被几经折磨,以验证克制之法。”

不需要槐序继续,妙谛禅师就接着把这一桩公案说了下去。

妙谛道:“杀死十万僧众,终于被他们找到一门简单易行的克制之法,秘炼佛油。”

说到此处,妙谛脸上布满了难以遏制的杀气。

“取一僧,大德者善,金刚罗汉更善,以定神桩钉住四肢,破佛金针刺穿灵台,以魔火从涌泉烧起,小火慢煎,至金身破灭、舍利散形、肉身成灰,熬炼七七四十九日,僧犹不死,得金汁一盏,谓之佛油。”

槐序把观音大士前香炉里熄灭的香拔了,揉成粉末,填入香炉,又重新点燃了香火。

妙谛禅师道:“佛法降伏外道,那次自后,佛油便成禁物。”

槐序冷笑道:“当初死伤无数僧众,佛油密炼之术天下皆知,见不得光,便不存在吗?哪怕没人再炼,当年流传下来的存货,也不少了。”

佛油是魔道所练,许多魔功魔宝都会用到,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事,但这对天下任何一个僧人来说,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屈辱。

它不仅象征着那一段黑暗的岁月僧人和佛法的哀嚎,也是佛法无能的见证。

在那段时光,无数寺院被破坏,无数在家的居士出家的僧人被掳走残杀。

佛油里是僧人破灭的魂魄和信仰,是怨毒和哀嚎。

秘炼佛油的法子用在普通人身上什么也不会得到,只有真正的僧人,真正信仰佛法的人才能烧出佛油。

然而僧众因为信佛而遭难,佛法却无法保护他们,这何等的无奈和屈辱。

人因坚持认定善恶有报,坚持良善,却因为良善而遭罪,这是何等的悲哀。

佛油克制佛法,不是因为其中的神通有多强,只是因为它昭示了佛法的软弱,见证了佛法的破灭,摧毁了佛法的信仰,带来了无尽的绝望。

因此缘生,故得此理。

槐序修行十二因缘转轮经,嗅到玉夫人身上一丝佛油燃烧的香气,就已经嗅到了其中深入骨髓的绝望和痛苦。

在旁人的鼻子里,这是世间难得的香料,奢靡至极,比檀香好上千百倍。只有在僧佛的鼻子里,他才是世间最难闻的恶臭。

妙谛闭着眼睛,理清心思,道:“我随你走一遭。”

槐序抚掌道:“这才对,佛油克制佛法,我行功正到关键时刻,真身来不了,也不知道能使得几成法力。”

妙谛眉头一竖,道:“你揽得事你自己解决,我只是去收禁佛油的。”

槐序满口答应道:“那是自然。”

便自笑而不语,事事环环相扣,既然准备出手,又怎么可能真正抽身?

槐序辞别妙谛,约好戌时兰若香行见面,就离开了水月庵,尼姑庵不是外男应该待着的地方。

妙谛尤其担心这妖孽披着人皮勾引小尼姑,对他更没有什么好感。

即便是槐序承认自己学得是佛法,妙谛也不愿意给他一个好脸色。

楼船画舫,歌舞升平,人间极乐,也是最大的销金窟。

白莲姑娘坐在闺阁里,柔夷托香腮,对镜理云鬓,似嗔似喜,隐有忧愁。

这样一个女子,仿佛玉人一般,任谁也不舍得她生气,只想为她解忧,求得一笑。

白莲确实心中不愉,画舫是什么地方?烟花之地,便是嘴上说得在高雅,也没几个人会真正瞧得起烟花之地的女子。

何况在白莲眼中,这些凡夫俗子的臭皮囊更是污浊不堪,甚至连一点精气也不堪用。偏偏她还要对着这群酒囊饭袋笑脸相迎,强作欢乐。

谁能开心得起来?谁能对着猪狗开怀?

白莲轻启红唇,道:“师叔,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总舵呀。”

白莲身后的屏风里,走出一个国字脸的道士,陪笑道:“好师侄,地尊安排,师叔也无能为力。”

白莲笑了一声,伸出修长的手指,送到师叔的面前,轻轻啐道:“那个老家伙!”分明是在骂人,却好像是在娇嗔。

师叔不敢诽谤地尊,面前的师侄也惹不起,只得讪笑一声,半跪下来给白莲的指甲涂蔻丹。

白莲的手很美,纤纤玉指,柔软白皙,让人忍不住去想,若是被这双手抚摸着,应当是怎么样的滋味。

师叔做起这事已经轻车熟路,很是用心。

白莲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道:“师叔……”

这一声婉转动人,叫人浑身都酥软起来。

师叔只觉得胸中起火,烧得他眼睛发红,他穿着粗气道:“好师侄……”

他抬手就去解白莲的衣服,头在白莲的颈窝里蹭着,啃咬着白莲的脖颈,喃喃道:“好师侄……”

白莲任他在身上啃着,脸上露出动情的神色,仿佛真是与心爱的男子耳鬓厮磨,只是眼底却露出一丝讥诮。

正是此时,忽然有人敲门,打断了两人的动作。

白莲眉头一皱,暗道了声:“多事。”

这一打岔,师叔理智回笼,顿时仿佛见了鬼一般噔噔噔连退三步,指着白莲道:“你……你把白莲诀用在我身上!”

白莲理了理衣服,眼中带着蒙蒙雾气,道:“师叔怎能猜忌我?”一说话,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就要落下泪来。

师叔怪叫一声,瞪大眼睛,狠狠吞了一口唾沫,伸手往怀中一握,默念咒法,把一腔□□压了下去。

白莲看了一眼他的胸口,眼睛眯了眯,暗藏着些许忌惮,嗔怪道:“师叔先去屏风后躲一躲,等我见过客人再与你分说。”

师叔狠狠瞪了一眼白莲,转身躲在了屏风后。

白莲推开房门,妈妈轻声道:“姑娘,那位公子想见你,他出手阔绰,仪表也非凡,姑娘要不要见一面?”

白莲循着妈妈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黑衣华服的青年正在独酌,眉目清俊,气质容和。

白莲看过一眼,只觉得灵气逼人,不免有些意外,垂首道:“听从妈妈安排。”

妈妈如何不知意,团扇掩口一笑,道:“姑娘先去准备准备。”

白莲回了厢房,看了一眼屏风,勾了勾嘴唇。

满以为这世上男子便如猪猡一般,不想还能碰上一个清俊人物。

白莲软语道:“师叔小心着,可别被人发现了。”

屏风后传来师叔冷冷的声音,道:“你管好自己便是!”

槐序推门进来时,白莲正在沏茶,美人沏茶,行云流水,妙不可言。

槐序坐到白莲对面,等着她沏完茶,赞了一声道:“姑娘好俊的手艺。”

白莲含笑道:“公子谬赞,不知公子怎么称呼?”白莲含羞带怯,温婉多姿,听得躲在屏风后的师叔暗骂一声:“小娘皮!”

槐序道:“在下槐序,久闻姑娘芳名,特来一见。”

白莲笑道低眉一笑,捋了捋耳鬓的发丝,道:“公子见也见过了,心愿已了,是不是要告辞了?”

槐序看着白莲的眼波流转,含嗔带喜,果然绝色,若非这房里的臭气快将他熏的晕厥过去,他必是要好生欣赏的。

槐序道:“我倒是想走,只是我的心意不许。”

白莲叫他嘴角含笑,眼中有几分痴迷,却更多得是清明,不由得有些惊喜和讶异。

清香白莲,不妖且妖,不艳而艳,出尘沼而不染,举混浊而清明。

世人不能剥去自己对浊中之清的向往,就不能无视清香白莲的诱惑。

然而这人,似乎又有不同。

白莲笑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若是槐公子不离开,我为公子沏茶抚琴,也不叫年华虚度。”

槐序点了点头,道:“有劳姑娘。”

白莲轻轻摇头,道:“女为悦己者容,公子为我而来,自然不能叫公子败兴而去。”

她这般调笑,也不见槐序动怒或是动欲,只是满目欢喜,叫人心里欢乐。

白莲移步琴桌,拨弦而动,仿佛有流水淙淙。

琴声摇曳,槐序不由侧目,琴是好琴,人是美人,除了曲中有意无意的撩拨,便是极好。

师叔在屏风后听得心头火气,欲念纵生,暗道:“这小娘皮平日里从不为我抚琴,却今日为了这么个小白脸……我刘子源哪样不如人!气煞人也!”

刘子源浑然不知,槐序并不受白莲功的诱惑,使白莲心中起了试探和好胜之心。

女人想要降伏男人,自然要手段齐出,白莲功已经被她催发到极致,琴音是白莲功,她的一颦一笑是白莲功,便是空气里的香气,也是白莲功。

槐序似乎有所异动,换了个姿势,狠狠眨了眨眼,方才让眼神恢复几分清明。

智慧如镜,借假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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