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说不出口,她总不能告诉人家,自己身边陪着她十几年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大宫女,居然被人收买了,还陷她这个主子于不以当中——这让人怎么看她?她是有多无能,才会连人心都收不拢?
诚王听说了此事,却心头一凛,他记得,当晚他因为被舒王端王等人刺激,一时不忿多喝了几杯,略有些支撑不住,便来到奉贤殿偏殿休息了半晚上,等宴会结束才和大家一起回府的!
——这回可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难道这还是舒王的手笔?若是他,那他的势力可不像他表现得那么低微,至少,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驱动宫里的人为他做事,这份本事,便是他自己,拥有一个掌管了部分宫务的四妃之一的母亲,也是极难办到的,他只有一个宫女出身外家贫寒的母亲,又怎么经营起的这份势力?
若是别人,他实在想不通,谁有这样的手段,德妃不可能,她和母妃斗智斗勇了这么多年,到底有多少本事,母妃心中肯定有数,如果是德妃陷害,母妃定然会带话给他,不可能就这么认了,而其他人更不值一提!
想来想去,只有舒王最可疑!
诚王的心里,立即对舒王提高了警惕,比原先手握兵权的勇王还要忌惮!
不过如今,他纵然知道自己陷入了别人的局里,一时之间也无法破解!
淑妃被撤销了管理宫务的权力,罚抄佛经三个月,变相地禁了足,而诚王在宫外鞭长莫及,自顾不暇,只觉得日子忽然变得极端不顺遂,堵心的事越来越多。
思过苑里,萧玚抖手将一张信笺塞进了身边的炭盆里,然后面上噙起一抹淡淡然而不失贵气的笑容,“我答应的事情成了,你回去汇报吧,请你的主子,别忘了他答应我的!”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四十多面容平凡无奇的嬷嬷,恭恭敬敬地道,“请殿下放心,奴婢一定将话带到!”
萧玚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后,摸了摸下巴,然后朝不远处的小脑袋招了招手,“过来,今天的大字写完了没有?让爹检查检查!”
安荣侯府里,安荣侯翘着受伤的腿,手里捧着个硕大的红苹果啃,一边口齿不清地道,“行啦,我能帮你们的都帮了,再有事可别来找我,我还想安安静静地享受下半生呢!总之咱这苦逼的差事能结束在这一代也挺好的,叫凤小子加把劲啊,别给他爹给拍了回来!”
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将一个完整的苹果分割成细颈花瓶般艺术品的男人,赫然是安信伯府的主人——顾承泰。
却见顾承泰稳稳地捏住盘中直立的苹果核,随手往后一扔,正中废品篓子,他拿精致的银签子戳了一枚苹果块,不疾不徐地嚼着。
一边吃相粗鲁豪迈的安荣侯抽了抽嘴角,嘀咕了一声,“穷讲究!”
然而看手中狗啃似的苹果,再看对方那光滑漂亮的苹果块,他的胃口顿时没了,不满地嚷嚷道,“你这是来看伤员的态度?你那苹果不是给我削的?怎么还上嘴了你?”
顾承泰笑道,“我这种斯文人的吃法,不适合你!”
一句话,差点没把安荣侯噎死,合着你是斯文人,我就是莽夫?
“我好歹才给你家宝贝儿子演了一出戏,为这连一条腿都搭上了,还不兴子债父偿啊?削个苹果又怎么了?”
“那不对,”顾承泰毫不犹豫地摇头,怜悯地看着安荣侯道,“你才歇了几年啊,脑子就不好使了,那小子欠了你,子债父偿你也不该找我!”
安荣侯翻了个白眼,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得看那小子心里肯认谁才算数!
“凤小子真有把握脱掉这层身份?”安荣侯不嚣张的时候,那沉凝锐利的气势,还是挺能唬人的。
顾承泰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他原本想脱掉的是另一层身份,不过计划不如变化快,古家这小姑娘身负命格奇贵奇重,若只是区区一个顾家,怕是护不住她,这小子也是傻了,不得不调整计划!”
安荣侯沉默了半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嘿嘿一笑,“行啊,冲冠一怒为红颜!这小子像我!得了,那狗屁倒灶的规矩害了不少人了,从凤小子这一代终结了也好。我师父的师父当年身为堂堂嫡长子,连太子也做得,若不是被人先一步算计了,岂会愿意屈居在小小的鹰卫里,最后郁郁而终?凤小子不也是走投无路才被逼进来的么?这鹰卫的存在本是为夺嫡失败的皇子们留一条生路,时至今日,早就变质了,就算没有古家的小姑娘,以凤小子那野心那心机,他会甘心就这么没名没份地守着鹰卫,等将来新帝做稳了皇位,还要把仅有的东西无怨无悔地交给新帝的儿子?就这么着干吧,挺有趣!”
顾承泰无语,怎么在这位眼中,这么要命的大事,就只够得上“有趣”这个评语了?真是越活越不正经了!